袭人送母殡后,业已返来,麝月便将平儿所说宋妈坠儿一事,并晴雯撵逐坠儿出去,也曾回过宝玉等语,一一的奉告了一遍。袭人也没别说,只说太性急了些。只因李纨亦因时气感冒,邢夫人又正害火眼,迎春岫烟皆畴昔朝夕侍药,李婶之弟又接了李婶和李纹李绮家去住几日,宝玉又见袭人常常思母含悲,晴雯犹未大愈,是以诗社之日,皆未有人作兴,便空了几社。
这里贾珍叮咛将方才各物,留出供祖的来,将百般取了些,命贾蓉送过荣府里。然后本身留了家中所用的,余者派出等例来,一份一份的堆在月台下,命人将族中的子侄唤来,分给他们。接着荣国府也送了很多供祖之物及与贾珍之物。贾珍看着清算完整供器,靸着鞋,披着猞猁狲大裘,命人在厅柱下石矶上太阳中铺了一个大狼皮褥子,负暄闲看各后辈们来支付年物。因见贾芹亦来领物,贾珍叫他过来,说道:“你何为么也来了?谁叫你来的?”贾芹垂手回说:“闻声大爷这里叫我们领东西,我没等人去就来了。”贾珍道:“我这东西,原是给你那些闲着无事的、无进益的小叔叔兄弟们的。那二年你闲着,我也给过你的。你现在在那府里管事,家庙里管和尚、羽士们,一月又有你的分例外,这些和尚的分例银子都从你手里过,你还来取这个,太也贪了!你本身瞧瞧,你穿得像个手里使钱办事的?先前说你没进益,现在又如何了?比先倒不像了。”贾芹道:“我家里原人多,用度大。”贾珍嘲笑道:“你还支吾我。你在家庙里干的事,打量我不晓得呢!你到了那边,天然是爷了,没人敢违拗你。你手里又有了钱,离着我们又远,你就为王称霸起来,夜夜招聚匪类打赌,养老婆小子。这会子花得这个形象,你还敢领东西来?领不成东西,领一顿驮水棍去才罢。等过了年,我必和你琏二叔说,换回你来。”贾芹红了脸,不敢答言。人回:“北府水王爷送了字联、荷包来了。”贾珍传闻,忙命贾蓉出去接待,“只说我不在家。”贾蓉去了,这里贾珍撵走贾芹,看着领完东西,回房与尤氏吃毕晚餐,一宿无话。至次日,比昔日更忙,都不必细说。
一时贾珍出去用饭,贾蓉之妻躲避了。贾珍因问尤氏:“我们春祭的恩赏,可领了未曾?”尤氏道:“今儿我打发蓉儿关去了。”贾珍道:“我们家虽不等这几两银子使,多少是皇上天恩。早关了来,给那边老太太见过,置了祖宗的供,上领皇上的恩,下则是托祖宗的福。我们那怕用一万银子供祖宗,到底不如这个又面子,又是受惠锡福的。除我们如许一二家以外,那些世袭穷官儿家,若不仗着这银子,拿甚么上供过年?真正皇恩浩大,想得殷勤。”尤氏道:“恰是这话。”
乌进孝笑道:“那府里现在虽添了事,有去有来,娘娘和万岁爷岂不赏的?”贾珍听了,笑向贾蓉等道:“你们听,他这话,好笑不成笑?”贾蓉等忙笑道:“你们山坳海沿子上的人,那里晓得这事理。娘娘莫非把皇上的库给了我们不成!她内心纵有这心,她也不能作主。岂有不赏之理,定时到节,不过是些彩缎、古玩玩意儿;纵赏银子,不过一百两金子,才值了一千两银子,够一年的甚么?这二年,哪一年未几赔出几千银子来!头一年探亲,连盖花圃子,你算算那一注共花了多少,就晓得了。再两年,再省一回亲,只怕就精穷了。”贾珍笑道:“以是他们农户诚恳人,外明不知里暗的事。黄柏木作磬槌子-外头面子里头苦。”贾蓉又笑向贾珍道:“凤女人和鸳鸯悄悄商讨,要偷出老太太的东西去当银子呢。”贾珍笑道:“那又是你凤女人的鬼,那里就穷到如此。她必然是见来路太多了,实在赔得狠了,不知又要省哪一项的钱,先设出这体例来,令人晓得,说穷到如此了。我内心却有个算盘,还不至如此地步。”说着,便命人带了乌进孝出去,好生待他,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