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贾母、王夫人等已都在那边了。贾母一见了紫鹃,便眼内出火,骂道:“你这小蹄子!和他说了甚么?”紫鹃忙道:“并没说甚么,不过说了几句玩话。”谁知宝玉见了紫鹃,方“嗳呀”了一声,哭出来了。世人一见,方都放下心来。贾母便拉住紫鹃,只当她获咎了宝玉,以是拉紫鹃命他打。谁知宝玉一把拉住紫鹃,死也不放,说:“要去连我也带了去。”世人不解,细问起来,方知紫鹃说“要回姑苏去”一句玩话引出来的。贾母堕泪道:“我当有甚么要紧大事,本来是这句玩话。”又向紫鹃道:“你这孩子,平日最是个聪明聪敏的,你又晓得他有个呆根子,平白的哄他何为么?”薛阿姨劝道:“宝玉本来心实,可巧林女人又是从小儿来的,他姊妹两个一处长了这么大,比别的姊妹更分歧。这会子热刺刺的说一个去,别说他是个实心的傻孩子,便是冷心肠的大人,也要悲伤。这并不是甚么大病,老太太和姨太太尽管万安,吃一两剂药就好了。”
紫鹃传闻,忙放下针线,又叮嘱雪雁:“好生听叫。若问我,承诺我就来。”说着,便出了潇湘馆,一径来寻宝玉,走珍宝玉跟前,含笑说道:“我不过说了那两句话,为的是大师好,你就负气,跑了这风地里来哭,作出病来唬我。”宝玉忙笑道:“谁负气了!我因为听你说有理。我想你们既如许说,天然别人也是如许说,将来垂垂的都不睬我了,我以是想着本身悲伤。”紫鹃也便挨他坐着。宝玉笑道:“方才劈面说话,你尚走开,这会子如何又来挨我坐着?”紫鹃道:“你都忘了?几日前,你们姊妹两个正说话,赵姨娘一头走了出去,――我才闻声她不在家,以是我来问你。恰是前日你和她才说了一句‘燕窝’,就歇住了,总没提起,我正想着问你。”宝玉道:“也没甚么要紧。不过我想着宝姐姐也是客中,既吃燕窝,又不成间断,若尽管和她要,也太托实。虽不便和太太要,我已经在老太太跟前略露了个风声,只怕老太太和凤姐姐说了。我正要奉告她的,竟没奉告完。现在我闻声一日给你们一两燕窝,这也就完了。”紫鹃道:“本来是你说了,这又多谢你操心。我们正迷惑,老太太如何俄然想起来叫人每一日送一两燕窝来呢?这就是了。”宝玉笑道:“这要每天吃惯了,吃上三二年就好了。”紫鹃道:“在这里吃惯了,来岁家去,那里有这闲钱吃这个。”
话说宝玉听王夫人唤他,忙至前边来,本来是王夫人要带他拜甄夫人去。宝玉自是欢乐,忙去换衣服,跟了王夫人到那边。见其家中形景,自与荣、宁不甚不同,或有一二稍盛者。细问,果有一宝玉。甄夫人留席,竟日方回,宝玉方信。因晚间回家来,王夫人又叮咛预备上等的席面,定名班大戏,请过甄夫人母女。后二日,她母女便不作辞,回任去了,无话。
晴雯便奉告袭人,方才如此这般。袭人听了,便忙到潇湘馆来,见紫鹃正奉侍黛玉吃药,也顾不得甚么,便走上来问紫鹃道:“你才和我们宝玉说了些甚么?你瞧瞧他去,你回老太太去,我也不管了!”说着,便坐在椅上。黛玉忽见袭人满面急怒,又有泪痕,举止大变,便不免也慌了,忙问:“如何了?”袭人定了一回,哭道:“不知紫鹃姑奶奶说了些甚么话,阿谁白痴眼也直了,手脚也冷了,话也不说了,李妈妈掐着也不疼了,已死了大半个了!连李妈妈都说不顶用了,那边放声大哭。只怕这会子都死了!”黛玉一听此言,李妈妈乃是颠末的老妪,说不顶用了,可知必不顶用。“哇”的一声,将腹中之药一概呛出,抖肠搜肺、炽胃扇肝的痛声大嗽了几阵,一时面红发乱,目肿筋浮,喘得抬不开端来。紫鹃忙上来捶背,黛玉伏枕喘气半晌,推紫鹃道:“你不消捶,你竟拿绳索来勒死我是端庄!”紫鹃哭道:“我并没说甚么,不过是说了几句玩话,他就当真了。”袭人道:“你还不晓得他那傻子!常常玩话认了真。”黛玉道:“你说了甚么话?趁早儿去讲解,他只怕就醒过来了。”紫鹃传闻,忙下了床,同袭人到了怡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