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本是愚顽之辈,兼之年近昏眊,惟利是命,一概情面不管,正心疼肝断,无计可施,听莺儿如此说,便以老卖老,拿起柱杖来向春燕身上击了几下,骂道:“小蹄子,我说着你,你还和我强嘴儿呢。你妈恨得牙根痒痒,要撕你的肉吃呢。你还来和我强梆子似的。”打得春燕又愧又急,哭道:“莺儿姐姐玩话,你老就当真打我。我妈为甚么恨我?我又没烧胡了洗脸水,有甚么不是?”莺儿本是玩话,忽见婆子当真动了气,忙上去拉住笑道:“我才是玩话,你白叟家打她,我岂不愧?”那婆子道:“女人,你别管我们的事!莫非为女人在这里,不准我管孩子不成?”莺儿闻声这般蠢话,便负气红了脸,撒了手,嘲笑道:“你白叟家要管,哪一刻管不得,偏我说了一句玩话,就管她了。我看你老管去!”说着便坐下,仍编柳篮子。
那婆子见她女儿奔到宝玉身边去,又见宝玉拉了春燕的手说:“你别怕,有我呢!”春燕又一行哭,又一行说,把方才莺儿等事都说出来。宝玉越焦炙起来,说:“你只在这里闹也罢了,如何连亲戚也都获咎起来?”麝月又向婆子及世人道:“怨不得这嫂子说我们管不着她们的事,我们虽无知错管了,现在请出一个管得着的人来管一管,嫂子就心折口服,也晓得端方了。”便转头叫小丫头子:“去把平儿给我们叫来!平儿不得闲,就把林大娘叫了来。”那小丫头子应了就走。众媳妇上来笑说:“嫂子,快求女人们叫回那孩子罢。平女人来了,可就不好了。”那婆子说道:“凭你哪个平女人来也凭个理,没有个娘管女儿,大师管着娘的。”世人笑道:“你当是哪个平女人?是二奶奶屋里的平女人。她有情呢,说你两句,她一翻脸,嫂子你‘吃不了兜着走’!”
只见平儿走来,问系何事。袭人等忙说:“已完了,不必再提。”平儿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得省的姑息省些事也罢了。能去了几日,只听各处大小人儿都作起反来了,一处不了又一处,叫我不知管哪一处的是。”袭人笑道:“我只说我们这里反了,本来另有几处。”平儿笑道:“这算甚么!正和珍大奶奶算呢,这三四日的工夫,一共大小出来了八九件了。你这里是极小的,算不起数儿来,另有大的可气好笑之事呢。”不知平儿说出何事,且听下回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