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已是腊月十二日,贾珍起家,先拜了宗祠,然后过来辞拜贾母等人。和族中人直送到挥泪亭方回,独贾琏、贾蓉二人送出三日三夜方回。一起上,贾珍命他好生收心治家等语,二人丁内承诺,也说些大礼套话,不必烦叙。
秋桐自为系贾赦之赐,无人僭她的,连凤姐、平儿皆不放在眼里,岂肯容她。张口是“先奸后娶、没男人要的娼妇,也来要我的强。”凤姐听了,暗乐,尤二姐听了,暗愧暗怒暗气。凤姐既装病,便反面尤二姐用饭了。每日只命人端了菜饭,到她房中去吃,那茶饭都系不堪之物。平儿看不过,自拿了钱出来,弄菜与她吃,或是偶然只说和她园中去玩,在园中厨内,另做了汤水与她吃,也无人敢回凤姐。只要秋桐,一时撞见了,便去说舌,奉告凤姐说:“奶奶的名声,生是平儿弄坏了的。如许好菜好饭,浪着不吃,却往园里去偷吃。”凤姐听了,骂平儿说:“人野生猫拿耗子,我的猫反倒咬鸡。”平儿不敢多说,自此也要远着了。又暗恨秋桐,难以出口。
贾蓉探听得真了,来回了贾母、凤姐,说:“张华父子妄告不实,惧罪逃脱,官府已知此情,也不究查,大事结束。”凤姐听了,心中一想:若必然着张华带回二姐去,未免贾琏返来再花几个钱包占住,不怕张华不依。还是二姐不去,本身相伴着还安妥,且再作事理。只是张华此去,不知何往,倘或他再将此事奉告了别人,或今后再寻出这由头来昭雪,岂不是本身害了本身?本来不该如此将刀靶付与外人去的。是以,悔之不迭,复又想了一条主张出来,悄命旺儿遣人寻着了他,或讹他作贼,和他打官司,将他治死,或暗中令人算计,务将张华治死,方剪草除根,保住本身的名誉。
凤姐一面令人悄悄挑拨张华,只叫他要原妻。这里另有很多赔送外,还给他银子安家度日。张华原无胆偶然告贾家的,厥后又见贾蓉打发人来对词,那人原说的:“张华先退了亲,我们皆是亲戚。接到家里住着是真,并无娶嫁之说。皆因张华拖欠了我们的债务,追索不与,方诬赖小的仆人那些个。”察院都和贾、王两处有干系,况又受了贿,只说张华恶棍,以穷欺诈,状子也不收,打了一顿赶出来。庆儿在外替张华办理,也没打重。又挑拨张华说:“亲原是你家定的,你只要婚事,官必还断给你。”因而又告。王信那边又透了动静与察院,察院便批:“张华所欠贾宅之银,令其限内按数交还,其所定之亲,仍令其有力时娶回。”又传了他父亲来,当堂批准。他父亲亦系庆儿申明,乐得人财两进,便去贾家领人。
园中姊妹和李纨、迎春、惜春等人,皆为凤姐是美意,然宝、黛一干人暗为二姐担忧。虽都不便多事,惟见二姐不幸,常来了倒还都怜恤她。逐平常无人处,提及话来,尤二姐便淌眼抹泪,又不敢抱怨。凤姐儿又并无暴露一点坏形来。贾琏来家时,见了凤姐贤能,也便不留意。况素习以来,因贾赦姬妾、丫环最多,贾琏每怀不轨之心,只未敢动手。如这秋桐辈等人,皆是恨老爷年老昏愦,贪多嚼不烂,没的留下这些人何为么,是以除了几个知礼有耻的,余者或有与二门上小幺儿们嘲戏的。乃至于与贾琏眉来眼去,私相偷期的,只惧贾赦之威,未曾到手。这秋桐便和贾琏有旧,从将来过一次。本日天缘刚巧,竟赏了他,真是一对烈火干柴,如胶投漆,燕尔新婚,连日那边拆得开。那贾琏在二姐身上之心,也垂垂淡了,只要秋桐一人是命。凤姐虽恨秋桐,且喜借她先可发脱二姐,本身且抽头,用“借剑杀人”之法,“坐山观虎斗”,等秋桐杀了尤二姐,本身再杀秋桐。主张已定,没人处,常又私劝秋桐说:“你年青不知事。她现是二房奶奶,你爷内心儿上的人,我还让她三分,你去硬碰她,岂不是自寻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