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袭人实未睡着,不过用心装睡,引宝玉来怄他玩耍。先闻得说字、问包子等事,也还可不必起来;厥后摔了茶钟,动了气,遂赶紧起来解释劝止。早有贾母遣人来问:“是如何了?”袭人忙道:“我才倒茶来,被雪滑倒了,失手砸了钟子。”一面又安抚宝玉道:“你立意要撵她也好,我们也都情愿出去,不如顺势连我们一齐撵了,我们也好,你也不愁再有好的来奉侍你。”宝玉听了这话,方无了言语,被袭人等扶至炕上,脱换了衣服。不知宝玉口内还说些甚么,只觉口齿绵缠,眼眉更加饧涩,忙伏侍他睡下。袭人伸手从他项上摘下那通灵玉来,用本身的手帕包好,塞在褥下,次日带时,便冰不着脖子。那宝玉就枕便睡着了。彼时李嬷嬷等已出去了,闻声醉了,不敢前来再加冒犯,只悄悄的探听睡了,方放心散去。
贾母尚未用晚餐,知是薛阿姨处来,更加喜好。因见宝玉吃了酒,遂命他自回房去歇着,不准再出来了。因命人好生看侍着。忽想起跟宝玉的人来,遂问世人:“李奶子如何不见?”世人不敢直说家去了,只说:“才出去的,想有事才去了。”宝玉踉跄转头道:“她比老太太还受用呢,问她何为么!没有她只怕我还多活两日。”一面说,一面来至本身的寝室。只见笔墨在案,晴雯先接出来,笑说道:“好,好!要我研了那些墨,夙起欢畅,只写了三个字,丢下笔就走了,哄得我们等了一日。快来与我写完这些墨才罢!”宝玉俄然想起夙起的事来,因笑道:“我写的那三个字在那边呢?”晴雯笑道:“这小我可醉了!你头里过那府里去,叮嘱我贴在这门斗上的,这会子又这么问。我恐怕别人贴坏了,我亲身爬高上梯的贴上,这会子还冻的手僵冷的呢。”宝玉听了,笑道:“我忘了。你的手冷,我替你渥着。”说着便伸手携了晴雯的手,同仰首看门斗上新书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