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紫鹃因黛玉渐好,园中无事,闻声女尼等预备宫内使唤,不知何事,便到贾母那边探听探听,恰遇着鸳鸯下来闲着,坐下说闲话儿,提起女尼的事。鸳鸯惊奇道:“我并没有闻声,返来问问二奶奶就晓得了。”正说着,只见傅试家两个女人过来请贾母的安,鸳鸯要陪了上去。那两个女人因贾母正睡晌觉,就与鸳鸯说了一声儿,归去了。紫鹃问:“这是谁家差来的?”鸳鸯道:“好讨人嫌!家里有了一个女孩儿生得好些,便献宝的似的,常常在老太太面前夸她家女人长得如何好,心肠如何好,规矩上又能,说话儿又简绝,做活计儿手儿又巧,会写会算,长辈上头最贡献的,就是待下人也是极战役的。来了就编这么一大套,常常说给老太太听。我听着很烦。这几个老婆子真讨人嫌。我们老太太偏疼听那些个话。老太太也罢了,另有宝玉,平素见了老婆子,便很腻烦的,成见了他们家的老婆子便不腻烦。你说奇不奇?前儿还来讲,他们女人现有多少人家儿来求亲,他们老爷总不肯应,内心只要和我们这类人家作亲才肯。一回嘉奖,一回阿谀,把老太太的心都说活了。”紫鹃听了一呆,便冒充道:“若老太太喜好,为甚么不就给宝玉定了呢?”鸳鸯正要说出原故,闻声上头说:“老太太醒了。”鸳鸯赶着上去。
话说赖大带了贾芹出来,一宿无话,静候贾政返来。单是那些女尼,女道重进园来,都喜好的了不得,欲要到各处逛逛,明日预备进宫。不料赖大便叮咛了看园的婆子并小厮看管,惟给了些饮食,倒是一步不准走开。那些女孩子摸不着脑筋,只得坐着,比及天亮。园里各处的丫头虽都晓得拉进女尼们来预备宫里使唤,却也不能深知原委。
贾环也写了来,念叨:
黛玉略自照了一照镜子,掠了一掠鬓发,便扶着紫鹃到怡红院来,已见老太太坐在宝玉常卧的榻上,黛玉便说道:“请老太太安。”退后,便见了邢、王二夫人,返来与李纨、探春、惜春、邢岫烟相互问了好。只要凤姐因病将来;史湘云因她叔叔调任回京,接了家去;薛宝琴跟她姐姐家去住了;李家姐妹因见园内多事,李婶娘带了在外居住,以是黛玉本日见的只稀有人。大师谈笑了一回,讲究这花开得古怪。贾母道:“这花儿应在三月里开的,现在虽是十一月,因骨气迟,还算十月,应着小阳春的气候,因为和暖,着花也是有的。”王夫人道:“老太太见的多,说得是。也不为奇。”邢夫人道:“我闻声这花已经萎了一年,如何这回不该时候儿开了,必有个原故。”李纨笑道:“老太太与太太说得都是。据我的胡涂想头,必是宝玉有丧事来了,此花先来报信。”探春虽不言语,心内想:“此花必非好兆。大凡顺者昌,逆者亡。草木知运,不时而发,必是妖孽。”只不好说出来。独占黛玉传闻是丧事,内心震惊,便欢畅说道:“当初田家有荆树一棵,三个弟兄因分了家,那荆树便枯了。厥后打动了他弟兄们,仍旧在一处,那荆树也就荣了。可知草木也随人的。现在二哥哥当真读书,娘舅喜好,那棵树也就发了。”贾母、王夫人听了喜好,便说:“林女人比方得有理,很成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