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巴不得要说,只是令盆轮不到,正想着,刚好到了跟前,便掷了一个“二”,两个“三”,一个“幺”,便说道:“这是甚么?”鸳鸯笑道:“这是个‘臭’,先喝一杯再掷罢。”宝玉只得喝了又掷,这一掷掷了两个“三”,两个“四”。鸳鸯道:“有了,这叫做‘张敞画眉’。”宝玉明白打趣他,宝钗的脸也飞红了。凤姐不大晓得,还说:“二兄弟快说了,再找下家儿是谁。”宝玉明知难说,自认“罚了罢,我也没下家。”过了令盆,轮到李纨,便掷了一下儿。鸳鸯道:“大奶奶掷的是‘十二金钗’。”宝玉听了,赶到李纨身边看时,只见红绿对开,便说:“这一个都雅得很。”俄然想起十二钗的梦来,便呆呆的退到本身座上,内心想,“这十二钗说是金陵的,如何家里这些人现在七大八小的就剩了这几个?”复又看看湘云、宝钗,虽说都在,只是不见了黛玉。一时按捺不住,眼泪便要下来。恐人瞥见,便说身上躁的很,脱脱衣服去,挂了筹,列席去了。这史湘云瞥见宝玉这般风景,打量宝玉掷不出好的,被别人掷了去,内心不喜好,便去了;又嫌阿谁令儿败兴,便有些烦。只见李纨道:“我不说了,席间的人也不齐,不如罚我一杯。”贾母道:“这个令儿也不热烈,不如蠲了罢。让鸳鸯掷一下,看掷出个甚么来。”
袭人知老太太不放心,将宝玉仍送到贾母那边。世人都等着未散。贾母便说:“袭人,我平素知你明白,才把宝玉交给你,如何今儿带他园里去?他的病才好,倘或撞着甚么,又闹起来,这便如那边?”袭人也不敢辩白,只得低头不语。宝钗看宝玉色彩不好,内心实在的吃惊。倒还是宝玉恐袭人受委曲,说道:“彼苍白日怕甚么?我因为好些时没到园里逛逛,今儿趁着酒兴逛逛。那边就撞着甚么了呢!”凤姐在园里吃过大亏的,听到那边,寒毛倒竖,说:“宝兄弟胆量忒大了。”湘云道:“不是胆小,倒是心实。不知是会芙蓉神去了,还是寻甚么仙去了。”宝玉听着,也不答言。独占王夫人急的一言不发。贾母问道:“你到园里可曾唬着么?这回不消说了,今后要逛,到底多带几小我才好。不然大师早散了。归去好好的睡一夜,明日一早过来,我还要找补,叫你们再乐一天呢。不要为他又闹出甚么原故来。”
贾母道:“这令完了。我们喝两杯,用饭罢。”转头一看,见宝玉还没出去,便问道:“宝玉那边去了,还不来?”鸳鸯道:“换衣服去了。”贾母道:“谁跟了去的?”那莺儿便上来回道:“我瞥见二爷出去,我叫袭人姐姐跟了去了。”贾母、王夫人才放心。等了一回,王夫人叫人去找来。小丫头子到了新房,只见五儿在那边插蜡。小丫头便问:“宝二爷那边去了?”五儿道:“在老太太那边喝酒呢。”小丫头道:“我在老太太那边,太太叫我来找的。岂有在那边倒叫我来找的理?”五儿道:“这就不晓得了,你到别处找去罢。”小丫头没法,只得返来,遇见秋纹,便道:“你见二爷那边去了?”秋纹道:“我也找他。太太们等他用饭,这会子那边去了呢?你快去回老太太去,不必说不在家,只说喝了酒不大受用,不用饭了,略躺一躺再来,请老太太、太太们用饭罢。”小丫头依言归去奉告珍珠,珍珠依言回了贾母。贾母道:“他本来吃未几,不吃也罢了。叫他歇歇罢。奉告他今儿不必过来,有他媳妇在这里。”珍珠便向小丫头道:“你闻声了?”小丫头承诺着,不便申明,只得在别处转了一转,说奉告了。世人也不睬会,便吃毕饭,大师散坐说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