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言少叙,却说宝玉因克日林黛玉归去,剩得本身孤凄,也反面人玩耍,每到晚间,便索然睡了。现在从梦入耳见说秦氏死了,赶紧翻身爬起来,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袭人等慌仓猝忙来搀扶,问是如何样,又要回贾母来请大夫。宝玉笑道:“不消忙,不相干!这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说着便爬起来,要衣服换了,来见贾母,及时要畴昔。袭人见他如此,心中虽放不下,又不敢拦,只是由他罢了。贾母见他要去,因说:“才咽气的人,那边不洁净;二则夜里风大,等明早再去不迟。”宝玉那边肯依。贾母命人备车,多派跟班人役,拥戴前来。
彼时百口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狐疑。那长一辈的想她平日孝敬,平一辈的想她平日敦睦密切,下一辈的想他她平日慈爱,以及家中主子长幼想她平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
因忽又听得秦氏之丫环名唤瑞珠者,见秦氏死了,她也触柱而亡。此事可罕,合族中人也都称叹。贾珍遂以孙女之礼敛殡,一并停灵于会芳园中之登仙阁。小丫环名宝珠者,因见秦氏身无所出,乃甘心愿为义女,誓任摔丧驾灵之任。贾珍喜之不由,及时传下:“今后皆呼宝珠为蜜斯。”那宝珠按未嫁女之丧,在灵前哀哀欲绝。因而,合族人丁并家下诸人,都各遵旧制行事,自不敢混乱。
凤姐便问何事。秦氏道:“目今祖茔虽四时祭奠,只是无必然的赋税;第二,家塾虽立,无必然的供应。依我想来,现在盛时固不缺祭奠、供应,但将来式微之时,此二项有何出处?莫若依我定见,趁本日繁华,将祖茔四周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奠供应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合本家中长幼,大师定了则例,今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赋税、祭奠、供应之事。如此周流,又无争竞,亦不有典卖诸弊。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奠财产,连官也不入的。便式微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奠又可永继。若目今觉得繁华不断,不思后日,终非长策。目睹不日又有一件非常丧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招锦之盛。要晓得,也不过是刹时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成忘了那‘盛筵必散’的鄙谚。此时若不早为后虑,临期只恐悔怨无益了。”凤姐忙问:“有何丧事?”秦氏道:“天机不成泄漏。只是我与婶子好了一场,临别赠你两句话,必要记取。”因念叨: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凤姐还欲问时,只听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恰是丧音,将凤姐惊醒。人回:“东府蓉大奶奶没了!”凤姐闻听,吓了一身盗汗,出了一回神,只得忙忙的穿衣,往王夫人处来。
话说凤姐儿自贾琏送黛玉往扬州去后,心中实在无趣。每到晚间,不过战役儿谈笑一回,就胡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