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怡红院,贾芸见四顾无人,便把脚渐渐停着些走,口里一长一短和坠儿说话,先问她“几岁了?名字叫甚么?你父母在哪一行上?在宝叔房内几年了?一个月多少钱?共总宝叔房内有几个女孩子?”那坠儿见问,便一桩桩的都奉告他了。贾芸又道:“刚才阿谁与你说话的,她但是叫小红?”坠儿笑道:“她倒叫小红。你问她何为么?”贾芸道:“方才她问你甚么手帕子,我倒拣了一块。”坠儿听了笑道:“她问了我好几遍,可有瞥见她的帕子。我有那么大工夫管这些事!今儿她又问我,她说我替他找着了,她还谢我呢。才在蘅芜苑门口说的,二爷也闻声了,不是我扯谎。好二爷,你既拣着了,给我罢。我看她拿甚么谢我。”
佳蕙道:“你这一程子内心到底觉如何样?依我说,你竟家去住两日,请一个大夫来瞧瞧,吃两剂药就好了。”红玉道:“那里的话,好好的家去何为么!”佳蕙道:“我想起来了,林女人生得弱,经常她吃药,你就和她要些来吃,也是一样。”红玉道:“胡说!药也是混吃的?”佳蕙道:“你这也不是个长法儿,又懒吃懒喝的,终久如何样?”红玉道:“怕甚么,还不如早些儿死了倒洁净!”佳蕙道:“好好的,如何说这些话?”红玉道:“你那里晓得我内心的事!”
且说克日宝玉病的时节,贾芸带着家下小厮坐更看管,日夜在这里,那红玉同众丫环也在这里守着宝玉,相互相见多日,都垂垂混熟了。那红玉见贾芸手里拿的手帕子,倒像是本身畴前掉的,待要问他,又不好问的。不料那和尚、羽士来过,用不着统统男人,贾芸仍种树去了。这件事待要放下,心内又放不下;待要问去,又怕人猜忌,恰是踌躇不决、神魂不定之际,忽听窗外问道:“姐姐在屋里没有?”红玉闻听,在窗眼内望外一看,本来是本院的小丫头名叫佳蕙的,因答说:“在家里,你出去罢。”佳蕙听了跑出去,就坐在床上,笑道:“我好造化!才刚在院子里洗东西,宝玉叫往林女人那边送茶叶,花大姐姐交给我送去。可巧老太太那边给林女人送钱来,正分给她们的丫头们呢。见我去了,林女人就抓了两把给我,也不知多少。你替我收着。”便把手帕子翻开,把钱倒了出来,红玉替她一五一十的数了收起。
宝玉无精打彩的,只得依她晃出了房门,在回廊上调弄了一回雀儿,出至院外,顺着沁芳溪看了一回金鱼。只见那边山坡上两只小鹿箭也似的跑来,宝玉不解何意。正自迷惑,只见贾兰在前面拿着一张小弓儿追了下来,一见宝玉在前面,便站住了,笑道:“二叔叔在家里呢,我只当出门去了。”宝玉道:“你又调皮了。好好的射它何为么?”贾兰笑道:“这会子不读书,闲著何为么?以是练习练习骑射。”宝玉道:“把牙栽了,当时才不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