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那雨已住了,宝官、玉官也早去了。袭人只觉肋下疼得内心发闹,晚餐也未曾好生吃。至晚间沐浴时,脱了衣服,只见肋上青了碗大一块,本身倒唬了一跳,又不好张扬。一时睡下,梦中作痛,由不得“嗳哟”之声从睡中哼出。宝玉虽说不是放心,因见袭人懒懒的,也睡不平稳。忽夜间听得“嗳哟”之声,便知踢重了,本身下床来,悄悄的秉灯来照。刚到床前,只见袭人嗽了两声,吐出一口痰来,“嗳哟”一声,展开目睹了宝玉,倒唬了一跳道:“何为么?”宝玉道:“你梦里‘嗳哟’,必然踢重了。我瞧瞧。”袭人道:“我头上发晕,嗓子里又腥又甜,你倒照一照地下罢。”宝玉传闻,公然持灯向地下一照,只见一口鲜血在地。宝玉慌了,只说“了不得了!”袭人见了,也就心冷了半截。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化。
宝玉悄悄的走到跟前,把她耳上戴的坠子一摘,金钏儿展开目睹是宝玉。宝玉悄悄的笑道:“就困得这么着?”金钏儿抿嘴一笑,摆手令他出去,仍合上眼。宝玉见了她,就有些恋恋不舍的,悄悄的探头瞧瞧王夫人合着眼,便本身向身边荷包里带的香雪润津丹掏了出来,便向金钏儿口里一送。金钏儿并不睁眼,尽管噙了。宝玉上来便拉动手,悄悄的笑道:“我明日和太太讨你,我们在一处罢。”金钏儿不答。宝玉又道:“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讨。”金钏儿展开眼,将宝玉一推,笑道:“你忙甚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连这句话语莫非也不明白?我倒奉告你个巧宗儿,你往东小院子里拿环哥儿同彩云去。”宝玉笑道:“凭他如何去罢,我只守着你。”只见王夫人翻身起来,照金钏儿脸上就打着了个嘴巴子,指着骂道:“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们教坏了。”宝玉见王夫人起来,早一溜烟去了。
谁知目今盛暑之时,又当早餐已过,各处主仆人等多数都因日长神倦,宝玉背动手,到一处,一处鸦雀无闻。从贾母这里出来,往西走过了穿堂,便是凤姐儿的院落。到她院门前,只见院门掩着。晓得凤姐儿平日的端方,每到天热,午间要歇一个时候的,出来不便,遂进角门,来到王夫人上房内。只见几个丫头子手里拿着针线,都打盹儿呢。王夫人在里间凉榻上睡着,金钏儿坐在中间捶腿,也乜斜着眼乱恍。
且说宝玉见王夫人醒来了,本身败兴,忙进大观园来。只见赤日当空,树阴合地,满耳蝉声,静无人语。刚到了蔷薇花架,只听有人哽噎之声。宝玉心中迷惑,便站住谛听,公然架下那边有人。现在蒲月之际,那蔷薇恰是花叶富强之时,宝玉便悄悄的隔着篱笆洞儿一看,只见一个女孩子蹲在花下,手里拿着根绾头的簪子,在地下抠土,一面悄悄的堕泪。宝玉心中想道:“莫非这也是个痴丫头,又像颦儿来葬花不成?”因又自笑道:“若真也葬花,可谓‘东施效颦’,不但不为新特,且更可厌了。”想毕便要叫那女孩子说:“你不消跟着林女人学了。”话未出口,幸而再看时,这女孩子面熟,不是个侍儿,倒像是那十二个学戏的女孩子以内的,却辨不出她是生、旦、净、丑哪一个角色来。宝玉忙把舌头一伸,将口掩住,本身想道:“幸而未曾冒昧。上两次皆因冒昧了,颦儿也活力,宝钗儿也多心,现在再获咎了她们,更加没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