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宝玉听了,忙出去看时,只见虎魄站在屏风跟前说:“快去吧,立等你说话呢。”宝玉来至上房,只见贾母正和王夫人、众姊妹商讨给史湘云还席。宝玉因说道:“我有个主张。既没有外客,吃的东西也别定了样数,谁平日爱吃的拣样儿做几样。也不要按桌席,每人跟前摆一张高几,大家爱吃的东西一两样,再一个十锦攒心盒子,自斟壶,岂不新奇!”贾母听了,说“非常”,忙命人传与厨房:“明日就拣我们爱吃的东西做了,按着人数,再装了盒子来。早餐也摆在园子里吃。”商讨之间,早又掌灯,一夕无话。
正说着,只见贾母等来了,各自随便坐下。先有丫头端过两盘茶来,大师吃毕。凤姐手里拿着西洋布手巾,裹着一把乌木三镶银箸,敁敪人位,按席摆下。贾母因说:“把那一张小楠木桌子抬过来,让刘亲家近我这边坐着。”世人传闻,忙抬了过来。凤姐一面递眼色与鸳鸯,鸳鸯便拉了刘姥姥出去,悄悄的叮嘱了刘姥姥一席话,又说:“这是我们家的端方,若错了,我们就笑话呢。”补救已毕,然后归坐。薛阿姨是吃过饭来的,不吃,只坐在一边吃茶。贾母带着宝玉、湘云、黛玉、宝钗一桌,王夫人带着迎春姊妹三小我一桌,刘姥姥傍着贾母一桌。贾母平日用饭,皆有小丫环在中间,拿着漱盂、麈尾、巾帕之物。现在鸳鸯是不当这差的了,本日鸳鸯偏接过麈尾来拂着。丫环们晓得她要撮弄刘姥姥,便躲开让她。鸳鸯一面侍立,一面悄向刘姥姥说道:“别忘了。”刘姥姥道:“女人放心。”那刘姥姥入了座,拿起箸来,沉甸甸的不伏手。原是凤姐和鸳鸯商讨定了,单拿一双老年四楞象牙镶金的筷子与刘姥姥。刘姥姥见了,说道:“这叉爬子比俺那边铁锨还沉,那里犟得过它。”说得世人都笑起来。
谈笑一会,贾母因见窗上纱的色彩旧了,便和王夫人说道:“这个纱新糊上都雅,过了厥后就不翠了。这个院子里头又没有个桃杏树,这竹子已是绿的,再拿这绿纱糊上反不配。我记得我们先有四五样色彩糊窗的纱呢。明儿给她把这窗上的换了。”凤姐儿忙道:“昨儿我开库房,瞥见大板箱里另有好些匹银红蝉翼纱,也有百般折枝花腔的,也有流云卍福花腔的,也有百蝶穿花花腔的,色彩又鲜,纱又轻软,我竟没见过如许的。拿了两匹出来,作两床绵纱被,想来必然是好的。”贾母听了笑道:“呸!大家都说你没有不颠末,不见过,连这个纱还不认得呢,明儿还说嘴!”薛阿姨等都笑说:“凭她如何颠末见过,如何敢比老太太呢。老太太何不教诲了她,我们也听听。”凤姐儿也笑说:“好祖宗,教给我罢。”贾母笑向薛阿姨世人道:“阿谁纱,比你们的年纪还大呢。怪不得她认作蝉翼纱,原也有些像,不晓得的都认作蝉翼纱。端庄名字叫作‘软烟罗’。”凤姐儿道:“这个名儿也好听。只是我这么大了,纱罗也见过几百样,从没闻声过这个名儿。”贾母笑道:“你能够活了多大,见过几样没处放的东西,就说嘴来了。阿谁软烟罗只要四样色彩:一样雨过晴和,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就是银红的;如果做了帐子,糊了窗屉,远远的看着就似烟雾一样,以是叫作‘软烟罗’。那银红的又叫作‘霞影纱’。现在上用的府纱也没有如许软厚轻密的了。”薛阿姨笑道:“别说凤丫头没见,连我也没闻声过。”凤姐儿一面说话,早命人取了一匹来了。贾母说:“可不是这个,先时原不过是糊窗屉,厥后我们拿这个作被作帐子尝尝,也竟好。明儿就找出几匹来,拿银红的替她糊窗子。”凤姐承诺着。世人都看了,奖饰不已。刘姥姥也觑着眼看个不了,念佛道:“我们想它作衣裳也不能,拿着糊窗子,岂不成惜?”贾母道:“倒是做衣裳欠都雅。”凤姐忙把本身身上穿的一件大红绵纱袄子襟儿拉了出来,向贾母、薛阿姨道:“看我的这袄儿。”贾母、薛阿姨都说:“这也是上好的了,现在上用内造的,竟比不上这个。”凤姐儿道:“这个薄电影,还说是内造上用呢,竟连这个官用的也比不上了。”贾母道:“再找一找,只怕另有青的。如偶然,都拿出来,送这刘亲家两匹,再做一个帐子我挂,下剩的添上里子,做些夹背心子给丫头们穿,白收着霉坏了。”凤姐忙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