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传闻,一径往花厅来,耳内早已模糊闻得歌管之声。刚至穿堂那边,只见玉钏儿独坐在廊檐下垂泪,一见他来,便收泪说道:“凤凰来了,快出来罢。再一会子不来,都反了。”宝玉陪笑道:“你猜我往那边去了?”玉钏儿不答,尽管擦泪。宝玉忙进厅里,见了贾母王夫人等,世人真如得了凤凰普通。宝玉忙赶着与凤姐儿施礼。贾母王夫人都说他道:“不知好歹!如何也不说声就擅自跑了?这还了得!明儿再如许,等你老子回家来,必奉告他打你。”说着又骂跟的小厮们都偏听他的话,说那那里去就去,也不回一声儿。一面又问他到底那去了,可吃了甚么,可唬着了。宝玉只回说:“北静王的一个爱妾昨日没了,给他道恼去。他哭得那样,不好撇下就返来,以是多等了一会子。”贾母道:“今后再擅自出门,不先奉告我们,必然叫你老子打你。”宝玉承诺着。因又要打跟的小子们,世人又忙讨情,又劝道:“老太太也不必过虑了,他已经返来,大师该放心乐一回了。”贾母先不放心,天然发恨,今见他来了,喜且不足,那边还恨,也就不提了;还怕他不受用,或者别处没吃饱,路上着了怕惧,反各式的哄他。袭人早过来奉侍。大师仍旧看戏。当日演的是《荆钗记》。贾母、薛阿姨等都看得心伤落泪,也有叹的,也有骂的。要知端的,下回分化。
说着早已来至门前。那老姑子见宝玉来了,事出不测,竟像天上掉下个活龙来的普通,忙上来问好,命老道来接马。宝玉进了来,也不拜洛神之像,却尽管赏鉴。虽是泥塑的,却真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态,“荷出绿波,日映朝霞”之姿。宝玉不觉滴下泪来。老姑子献了茶,宝玉因和她借香炉。那姑子去了半日,连香供纸马都预备了来。宝玉道:“一概不消。”便命茗烟捧着炉出至后院中,要拣一块洁净处所儿,竟拣不出。茗烟道:“那井台上如何?”宝玉点头,一齐来至井台上,将炉放下。茗烟站过一旁。
宝玉取出香来焚上,含泪施了半礼,回身命收了去。茗烟承诺,且不收,忙趴下磕了几个头,口内祝道:“我茗烟跟二爷这几年,二爷的苦衷,我没有不晓得的,只要今儿这一祭奠,没有奉告我,我也不敢问。只是这受祭的阴魂,虽不着名姓,想来天然是那人间有一,天上无双的极聪明极俊雅的一名姐姐mm了。二爷苦衷不能出口,让我代祝:你若芳魂有感,香魄多情,固然阴阳间隔,既是知己之间,经常来望候二爷,何尝不成。你在阳间,保佑二爷来生也变个女孩儿,和你们一处相伴,再不成又托生这须眉浊物了。”说毕,又磕几个头,才爬起来。
茗烟更加不得主张,只得紧紧跟着。一气跑了七八里路出来,火食垂垂希少,宝玉方勒住马,转头问茗烟道:“这里可有卖香的?”茗烟道:“香倒有,不知是哪一样?”宝玉想道:“别的香不好,须得檀、芸、降三样。”茗烟笑道:“这三样可可贵。”宝玉难堪。茗烟见他难堪,因问道:“要香何为么使?我见二爷经常小荷包里散香,何不找一找?”一句提示了宝玉,便回击从衣衿下取出一个荷包来,摸了一摸,竟有两星沉速,心内欢乐:“只是不恭些。”再想本身切身带的,倒比买的又好些。因而又问炉炭。茗烟道:“这可罢了。荒郊田野那里有?既用这些,何不早说?带了来,岂不便宜。”宝玉道:“胡涂东西,若可带了来,又不如许没命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