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胡乱吃了些,茗烟也吃了,二人便上马仍回旧路。茗烟在前面,只叮嘱:“二爷好生骑着,这马总没大骑的,手提紧着些!”一面说着,早已进了城,仍从后门出来,忙忙来至怡红院中。袭人等都不在房里,只要几个老婆子看屋子,见他来了,都喜得眉开眼笑说:“阿弥陀佛,可来了!把花女人急疯了!上头正坐席呢,二爷快去罢。”宝玉传闻,忙将素服脱了,自去寻了华服换上,问在甚么处所坐席,老婆子回说在新盖的大花厅上。
茗烟更加不得主张,只得紧紧跟着。一气跑了七八里路出来,火食垂垂希少,宝玉方勒住马,转头问茗烟道:“这里可有卖香的?”茗烟道:“香倒有,不知是哪一样?”宝玉想道:“别的香不好,须得檀、芸、降三样。”茗烟笑道:“这三样可可贵。”宝玉难堪。茗烟见他难堪,因问道:“要香何为么使?我见二爷经常小荷包里散香,何不找一找?”一句提示了宝玉,便回击从衣衿下取出一个荷包来,摸了一摸,竟有两星沉速,心内欢乐:“只是不恭些。”再想本身切身带的,倒比买的又好些。因而又问炉炭。茗烟道:“这可罢了。荒郊田野那里有?既用这些,何不早说?带了来,岂不便宜。”宝玉道:“胡涂东西,若可带了来,又不如许没命的跑了。”
宝玉传闻,一径往花厅来,耳内早已模糊闻得歌管之声。刚至穿堂那边,只见玉钏儿独坐在廊檐下垂泪,一见他来,便收泪说道:“凤凰来了,快出来罢。再一会子不来,都反了。”宝玉陪笑道:“你猜我往那边去了?”玉钏儿不答,尽管擦泪。宝玉忙进厅里,见了贾母王夫人等,世人真如得了凤凰普通。宝玉忙赶着与凤姐儿施礼。贾母王夫人都说他道:“不知好歹!如何也不说声就擅自跑了?这还了得!明儿再如许,等你老子回家来,必奉告他打你。”说着又骂跟的小厮们都偏听他的话,说那那里去就去,也不回一声儿。一面又问他到底那去了,可吃了甚么,可唬着了。宝玉只回说:“北静王的一个爱妾昨日没了,给他道恼去。他哭得那样,不好撇下就返来,以是多等了一会子。”贾母道:“今后再擅自出门,不先奉告我们,必然叫你老子打你。”宝玉承诺着。因又要打跟的小子们,世人又忙讨情,又劝道:“老太太也不必过虑了,他已经返来,大师该放心乐一回了。”贾母先不放心,天然发恨,今见他来了,喜且不足,那边还恨,也就不提了;还怕他不受用,或者别处没吃饱,路上着了怕惧,反各式的哄他。袭人早过来奉侍。大师仍旧看戏。当日演的是《荆钗记》。贾母、薛阿姨等都看得心伤落泪,也有叹的,也有骂的。要知端的,下回分化。
本来宝玉内心有件私事,于头一日就叮咛茗烟:“明日一早要出门,备下两匹马,在后门口等着,不要别一个跟着。说给李贵,我往北府里去了。倘或有人找我,叫他拦住,不消找,只说北府里留下了,反正就来的。”茗烟也摸不着脑筋,只得依言说了。今儿一早,公然备了两匹马在园后门等着。天亮了,只见宝玉遍体纯素,从角门出来,一语不发,跨上马,一哈腰,顺着街就颠下去了。茗烟也只得跨马加鞭赶上,在前面忙问:“往那边去?”宝玉道:“这条路是往那边去的?”茗烟道:“这是出北门的大道。出去了冷僻清没有可玩的。”宝玉传闻,点头道:“正要冷僻清的处所才好。”说着,干脆加了两鞭,那马早已转了两个弯子,出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