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院中的海棠在晴雯死那年春季俄然枯了半边，这年十一月又开了花。世人都感到奇特，上自贾母，下至丫头媳妇，都来瞧奇怪。贾母解释：“海棠本应在三月着花，虽是十一月，因骨气迟，还算十月，应着小阳春，着花也是有的。”世人随声拥戴，说是枯树着花是宝玉的丧事。探春却以为，花木着花都适应天时，逆天时着花，必不是好兆头，却又不敢说。黛玉说：“当初田家有荆树一棵，因三兄弟闹分炊，就枯死了。兄弟们受了打动，不分炊了，荆树又活了。现在二哥哥当真读书，树也发了。”贾母、王夫人都夸黛玉说得对。贾赦说：“必是花妖捣蛋，不如砍去。”贾政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随它去。”贾母起火，把两个儿子赶走，命人摆酒菜，大师吃酒赏花。又让宝玉、贾环、贾兰各作一首海棠诗，让黛玉点窜。三人写出来，念给贾母听。贾母夸贾兰的好，说贾环的不好。宝玉却由海棠想到晴雯。平儿来到，说是二奶奶因病不能来，送两匹红绸给宝玉道贺，暗中却对袭人说，海棠此时着花，怕不是功德，二奶奶让铰块红绸子挂在树上避邪。
次日是十一月月朔，贾母按常例停止消寒会，宝玉请了一天假。他一大早就来到贾母处，世人还没到，只要奶妈领着巧姐儿到了。巧姐儿先向贾母请了安，又向宝玉请了安，说是她妈要请二叔说话。宝玉问说甚么，巧姐儿说她已认了三千多字，读了《女孝经》，就要学《列女传》了。她说她懂了，她妈却不信，要她读给二叔听，请二叔指教。宝玉就说了一些古往今来以贤达、文才、忠孝、仙颜、妒忌闻名的女人。贾母嫌他说很多，怕巧姐儿记不住，巧姐儿却说经二叔一讲，她更明白了。又说她妈从二叔处要去小红，筹办派柳家的五儿补够数。宝玉夸巧姐儿比凤姐姐还要强，接着又为五儿要来发一阵呆。过了一会儿，人们都来了，只要宝钗避宝玉，岫烟避薛阿姨，二人没来。
黛玉偶然昏晕，偶然复苏，贾母查问紫鹃、雪雁，二人也不敢说，更不敢向侍书探听。这天黛玉连水也喝不进了，只是合眼躺在床上。紫鹃怕她死了，让雪雁守着，自去奉告贾母。雪雁没见过这类模样，心头突突直跳。正怕得要命，侍书奉探春之命来看望黛玉。侍书见黛玉只剩残喘，也吓得要命。雪雁只当黛玉一无所知了，问起宝玉和张家的婚事到底定了没有。侍书说，那是门客讨老爷欢心说的，太太底子不肯意，再说老太太早相中了人，怎会定张家的女人？还听二奶奶说，谁说亲也不顶用，老太太要亲上加亲的。雪雁说：“这么说，白送了这一名的命。”侍书问：“如何回事？”雪雁说：“我把你说的事跟紫鹃姐姐说，这一名听了，就弄到这步地步。”正说着，紫鹃返来，让二人出去说去，再说，女人怕不死得快些。侍书不信黛玉为此而病，紫鹃抱怨她不知黛玉的脾气，晓得了也不会传这类话了。忽听黛玉一声咳嗽，紫鹃忙搀起她，倒了杯开水，她微微承诺，喝了几口。方才正赶上她复苏，听侍书说太太分歧意张家的婚事，老太太要亲上加亲，除了本身，还能有谁？表情豁然开畅，不再想死了。贾母、王夫人、李纨、凤姐儿赶来看望她，她也有气有力地承诺几句。凤姐儿指责紫鹃大惊小怪，贾母倒夸紫鹃勤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