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儿后半夜未曾睡着,起床时头昏脑涨,所幸绞痛不是那么狠恶了,晴雯起得比他早,拿了一条刚刺绣好的白汗巾子给他系上了,这女人早忘了不镇静的事情:“红色的汗巾子配上玄色衣服小帽,那才班配,也不显眼。”
却不知情之一字,千变万化,岂是人力能够通盘掌控的。
“不是你说的要走吗?我甚么都不好,谨慎害了女人。”兴儿冷哼一声。
晴雯是个甚么样的人呢,死的时候大有“早知本日,何必当初”的味道,并且她做得更刚烈,和宝玉交换衣服,“越性如此”,是破罐子破摔。那跳脱而又聪明的女人,令宝玉毕生难忘,为她写下了字字珠玑、句句血泪的《芙蓉女儿诔》,并且悲忿高呼:钳彼奴之口,讨岂从宽!剖泼妇之心,忿犹未释!
“你想出去,我现在就放了你。”兴儿咳嗽了几声。
兴儿说不出话来,考虑一番道:“晴女人,当日的确是我的不是,我对女人也变尽了体例赔偿,女人凡是有点知己,何必记恨那次小小的不对。我内心过不去,任凭你想走哪条门路,我都会帮衬女人。原是女人不领我的情,想必是要留下来折磨我,也未可知。我对女人并无别的意义,女人多么聪明的人,冷眼看着我,也晓得我周兴儿是个甚么样的人,我文不成,武不就,也就有点力量,能抬个肩舆,我是个没出息的人,祖祖辈辈也没甚么出息,女人跟了我,实在刻苦受累。俗话说瞎猫碰上死耗子,猫既然是瞎的,哪有好运气碰上死耗子。我和女人相遇,算是一种缘分,我只拿女人当作朋友待,女人既然不想去宝二爷房里,那我回了赖二爷,去赖府上也比这舒畅了百倍罢。”
查抄大观园的时候,唯有晴雯,豁朗一声把箱子之物倒了出来。
他不由两面难堪,迟疑不决,又是咬牙又是切齿,真是甚么体例都没有,兴儿倍感有力:“女人夙起喝过粥了么?你看你一小我待在这里多清冷,和银碟姐姐她们也能够玩儿,只是,小蓉大爷不如何端庄……你防着点。我忘了,那胭脂膏子放在抽屉里……”
“我……你又不是不晓得,我性子急,一不谨慎说错了话儿,你就当真了。叫我走,我能去那里,把我往表哥那边一摔,老太太不要我,赖嬷嬷不要我,谁管我存亡!”晴雯靠在柴门上,抹着帕子抽泣。
“你觉得我情愿管你,我是主子的主子,几年以后,放我出去我就阿弥陀佛了。”晴雯嘲笑着出来睡了。
晴雯的睡鞋摆在床下,熟睡到半夜半夜,听到内里有人叫“娘、娘”,她含混着双眼,披了外套,翻开了帘毡出来,只见炕上的兴儿挣扎不已,汗水淋漓,如同一个小孩子般在喊着。她烧了热水,重新泡了一杯茶过来,心道:“谁知这么一小我,常日里啥也不在乎的,内心却想着他娘。”
第三十七回,晴雯道:“如果我,我就不要,如果给别人的给他,剩的才给我,我宁肯不要,冲撞了太太,我也不受这口气!”
在他看来,腐败节和恋人节有两个共同点:第一,都要送花。第二,说的都是骗鬼的话。
四个女孩都死了,并且是宁死不平。
“为甚么又要赶我走?”晴雯咬着牙,眼泪刹时流了出来。
是以,贾敬玄月半生日这一天,他反而无精打采,不过交代了捧盒、盘杯碟子之事,其他事情一概不管。贾敬不回家,还在都外玄真观炼丹,倒是荣国府的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过来,贾琏在凝曦轩喝酒作乐。刚好尤氏继母带了二尤过来,席间贾蓉心猿意马,偷空便叫了兴儿传情。兴儿虽心生讨厌,却不得已去了二尤之房,一面思忖偷个空子溜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