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依言昂首,缓慢的瞄了眼正端坐在堂上的林夫人,便又将眼睛垂下,眼观鼻鼻观心的道,“婢子父亲原是某地的秀才,家中原也有几亩薄田,也还能聊以温饱。只是不料刚出世的弟弟得了沉痾,爹爹也愁病了,家里无钱医治,就决定把我卖出去换的两个身代价来给弟弟治病。”
没过几日,果然有几小我伢子持了知府太太宋恭人的荐书来求见,如果平时添减几个丫环,只是有林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或是管事丫环来措置的。只是这一回因为人数浩繁,更因也是为女人遴选伴读丫环,林夫人便携了女儿一同遴选。
似这几个新出去的丫环还不大懂事,几个大丫环也不敢让她们进黛玉起居坐卧之处,别看林夫人道是现在府里的家什都是新打的,不甚宝贵,还委曲了黛玉,可却也只要林夫人如许的主子才敢这么说。这些主子口中的粗笨东西如果放到内里兑成银子,哪一样也够那些中等之家吃上几年了,如果刮擦了一点儿,虽说主子不必然在乎,但是却也不成能留了刮擦陈迹的东西在房里。若要换,又是一场慌乱。更别说黛玉房里的安排,且不说那百宝阁上陈的各色珍宝,便是那边头林夫人亲身遴选的一扇大的能照出整小我玻璃镜,和摆在一旁的西洋金质嵌宝大座钟便是全部扬州城都罕见的了。如果那小丫环粗手粗脚的打碎一点儿,黛玉倒是个不在乎的性子,可林夫人晓得了只怕倒是要发怒的。
虽说黛玉房里的缺补齐了,但是这些小丫环固然已被人伢子并林府管束小丫环的妈妈□□过一番了,只是若说真的在女人房里当差,却还是不大顶用。毕竟端方在那边摆着,如黛玉这等自小千娇万宠的女人,即便性子再是不讲究的,却也没那般好服侍。在林府,从夙起到入眠,哪怕只是端个水盆子,捧个擦脸巾子给女人洗脸,一举一动都自有端方章程。
那女孩不敢昂首,谨慎翼翼的道,“我,婢子爹爹给取名做萦儿,本年六岁了。会洗衣打扫,爹爹还教过几个字。”
那人伢子皱了眉,忙对林夫人道,“太太,这丫头的母亲卖她时原说的是死契,小孩子的话,算不得数的。”
那丫环因答,“是萦回环抱,从草字头的萦。”
林夫人便对黛玉道,“你既选了她,就给她另起个名字把,总不好还由她叫本来的名字。”
林夫人神采不大好,却还是和缓着语气对那小女人道,“我们家固然今后也有能够会放人,只是现在挑的是女人身边的丫环,必得签死契的,你娘当时是如何和你说的。”
黛玉便有些奇特道,“你家里不是有地步么,如何不卖田给你爹爹弟弟治病,倒要卖你?”
林夫人倒也无甚反对,黛玉因想再找个识字的丫环,倒是不得。毕竟这世道能让女孩子读书的人家不说大富大贵,起码也得是小不足财。但是如许人家的女人除非是家里经了些波澜式微了,不然又岂会自卖为奴。黛玉便挑了个扎眼的五六岁小丫头,看起来倒也算机警,再者容颜也是俊眉秀目,年纪虽小却也美丽,便起了个名儿叫凝霓。
那女孩扑腾一下跪下道,“婢子母亲是如许和爹爹说的,也只是安抚爹爹罢了。婢子也晓得,家里穷,要把人赎出来底子是不成能的事情。婢子母亲也和婢子说过了,今后便是卖到谁家就是谁家的人,今后家里只当没这个女儿存亡非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