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和春语忙从背面肩舆里下来,守在林黛玉轿前,筹办一起走归去。
树奴还是个小孩子,说话不会压根声音,林琼和林往耳力好,全听了去。
林往遣身边独一的三个小厮去知会了贾家人,便有管家和几个衣衫钗环不俗的仆妇上船来拜见,说是来接姑老爷家爷们和蜜斯的。林黛玉认了认,管家叫来兴,只是个小管事,几个仆妇中,她虽忘了是不是宿世来接她那几个,但的确是荣国府三等的仆妇。
林往斜睨林琼,眼中意义清楚:混小子,转头清算你。
林往笑了,道:“来管事哄我家兄妹四个都是小孩子么?我林家书香世家,祖上列侯,寄父乃圣上钦赐巡盐御史。我们千里迢迢进京来寻亲戚,门前头没人迎就算了,我们是小辈,按理不该劳动台端。可这初度上门,就让从角门子入是如何回事?本来我林家是上不了台面的亲戚,只能偷偷从角门子里出来?合该被人看扁了的?”他一早不待见这家人了,不顾他们还在孝期里,连主子都穿红着绿像甚么话,仿佛义母不是他家嫁出去的女人似的。
林黛玉无法点头:“那姐姐要欺负二哥呢?”怪不得每次琼儿被训,树奴都要撒娇耍宝奉迎父亲和大哥。
林往说:“看来本日是不能拜访了,咱先回老宅去吧,固然几年没住人,当今也只好拼集一下。”说着便调转马头,让自家小厮去代替贾家人扛林黛玉的肩舆。
“乖孩子。”
树奴看了一会热烈就被林黛玉制止了,这会子犹有不敷,闻声外头两个哥哥说话,更呆不住,便问林黛玉:“姐姐,哥哥在干甚么?树奴也想出去玩。”
林琼:“……”特么混小子你全说出来了!
“林大爷,这是上头的叮咛,咱不敢不听啊。”但那又如何,看起来再短长也只是个上门打秋风的亲戚,他家世世代代在贾府做奴,很有些尊敬,是以有恃无恐。
树奴答复的毫不踌躇:“树奴不要糖糖了,姐姐欺负二哥吧,树奴最喜好姐姐了。”
林琼委曲道:“外祖母才不会这么对我……”
林黛玉一时猎奇,便多看了那鸿雁楼两眼,不想正对上一人双眸。
那人穿戴淡色衣服,腰上用丝绦系着红色玉佩,肤色颇白净,模样斯文,容色俊美,人正配了玉色。似正与身边人说话,不经意间转头,可巧同林黛玉对视。他一怔,唇边绽出温润笑意,朝她点点头。
“可毕竟是外祖母家……”
这一日到了京都,船埠上贾家早接到了动静,套了车马等着。
林黛玉在肩舆里听外头兄弟俩唱双簧似的,内心又是酸疼,又是感念,春光在肩舆一侧小声安抚她。
树奴道:“但是大哥在怒斥二哥,我要庇护他。”
林往道:“我林氏一门岂容被人欺侮!”不顾禁止,驱马要走。
林黛玉亦朝他点点头,稍后不顾树奴反对掩下窗纱。
来兴赔笑道:“林大爷,您看那里分歧情意,进府以后小的禀告给太太们决计?”
此时林往忽勒马叫停,笑道:“来管事,这是怎地?”
京都的街道甚是宽广,道旁店铺林立、屋檐矗立,满街的叫卖声,林黛玉很少出门,顿感新奇。行了一会,林黛玉见一楼建的格外精美,朱红的柱子,楼有三四层,门口人来人往俱是鲜衣怒马,上有一匾,书“鸿雁楼”,名虽落俗套,寄意倒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