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章回跟着陈氏,先到东府的上房。公然章霂已经自内里返来。章回忙拜见二叔祖。章霂听他从母亲吴太君处来,先起家问了母亲安好,这才笑吟吟问章回南京亲戚景象、金陵城里迩来的变乱情面。听到章回提及在黄幸家里见到林如海,章霂点头道:“我说呢!前几日连手札带礼品送了一大船来。说是贺你父亲的生辰,倒是家里一个不落地都有一份情意。就往年年节也没如许慎重。惹得老太太也喜也叹,又想起林姑太太生前,哭哭笑笑闹了好半天,还嚷着说必然是有甚么不好,才俄然做出这等非常行动,非得让命人当即到扬州问个明白。总算第二日你的信就到了,说了他在南京,身上虽有些病症,却有幸大爷盯着给延医用药并静养。老太太这才临时放了心,但还是说等你父亲这生日做完,家里稍稍能腾脱手来,就立即打发人往南京或扬州去实实在在地看望一回才好。”又问:“你林伯父到底是个甚么病症?现在身子如何?你返来时,他身上可有安好些?”
二太太陈氏笑道:“才刚家来的。这会子想是在换衣服。”
章霂听了,叹道:“事该当然是这个事理。但他做到巡盐御史,这盐政最是千头万绪、干系要紧的,所谓牵一发而动满身,叫如何宽解保养得起来!幸哥儿能押着他疗养这十天半月,莫非能押着他疗养三年五载不成?真叫人忧心。”想一想,对章回道:“这个事情你帮我记下,等这一阵忙过,叫上你父亲几个一起商讨下,看让谁到扬州去走一遭。”章回应了。
听她说得滑稽,章霂不由大笑出声。章回也忍不住地嘴唇乱扭。陈氏见他两个都笑了,先各自给了一碗茶,然后才笑着渐渐说道:“我好轻易从老太太那边带了英哥儿过来,原只为家里人先相互拜见、行个礼儿,可不是特地带了来让老爷审的,也不是要劳累哥儿。才刚我传闻魁儿已经把本日的事情办完,从西府里返来家里。不如这会儿就让英哥儿去给他四叔见个礼,也好趁便晓得些他老子生辰寿礼的事——上面几日少不得也要他这当儿子的出些子力。老爷若另有学问上事情要同哥儿会商,归正哥儿已经家来,又不会跑哪儿去,甚么时候再问不可?”
章回忙笑道:“都是二老爷偏疼。但侄孙如何敢忘一个孝字。只如果该我做的,千万不能躲懒的。”
却说章回随二叔祖母陈氏出了澄晖堂,一行人登车转向东府。本来这章家大宅,原只要澄晖堂并长房所居的一趟七进,后因家属滋衍、丁口渐多,便圈买了府宅东边一块基地,对比屋宇原有格式,映影重样儿地又再建出一趟,称作“东府”,现由章家二房即章霂一家居住。虽说两边各自有偏房角门,真正出入迎送的大门只西府的一个,东西府中间儿也只隔一条车道备弄,故而非论家里族外,不管嘴上如何称呼,内心却都晓得两府一家一姓、并不成分的。
陈氏应了,打发人先往章魁那边传口信,说章霂叫他不必过来上房拜见,等着章回畴昔;再又叫了外间厅上服侍的章魁媳妇尹氏过来,把章回交给她,命带了去拜见四堂叔,千万要好生照顾。尹氏忙应了婆母,领着章回往自家屋里去。
章霂又怃然半晌,才重整色彩,开端问起黄府里其别人,然后又问到明阳书院里诸讲师教习,谈到几人学问精进,不由兴头一发上来,穷究极析——正说的得劲时,一旁陈氏终究笑着过来止住,道:“英哥儿才返来,老爷也非论孩子辛苦,便凶神恶煞地鞠问上了!这少说也有一顿饭工夫,话音儿也没停,茶水也不叫孩子喝一口,哪有如许为人长的?老爷实在想审,也得容他先喘口气、定定神。再者,您莫非忘了另有西府那边大老爷,这是亲祖孙,必然也是要审的。英哥儿这会子被老爷给审累了,一会儿早晨到那边接不上力可如何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