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贾琏有多么深的心机,还能用心说这些不软不硬的话来戳人的心肝,贾母毕竟还是不大信的。十之八九是本身赏下去的阿谁奶娘委实过分不成体统,惹来一场横祸。这个年纪的小爷,阿谁不是牛心左性,性子一上来便不管不顾的呢。便是最可儿疼的宝玉,闹起来也要与奶娘使性子。
撵了迎春的奶娘,贾琏别的不怕,只担忧邢夫人落了面子后又拿迎春做耗,这会儿得了贾赦的话,晓得他自会束缚住邢夫人,便真正放了心。邢夫人再如何痴顽,都半点不敢违拗了贾赦的意义。
一句话说完, 贾母脸上惯常挂着的慈爱笑意就又返来了,她又吃了口茶, 才把茶盏递给在旁恭敬侍立的李纨,望着贾琏笑道:“多大的人了, 还猴儿也是, 毛毛躁躁。你要晓得, 这大师大族的,无端方不成周遭,可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打动,做事纯凭性子来。晓得的,是你珍惜姊妹,我们家里敦睦,不晓得的,觉得你对长辈们有怨忿呢,岂不是污了你的名声?如许事情,那里是你一个爷们儿该管的,就该回了你太太措置。”
浅浅啜了口茶,贾母的神采总算和缓了一些, 才抬眼看向金刀大马坐在那儿跟大丫头琉璃嬉笑着讨茶吃的贾琏, 沉声叮咛道:“琉璃, 去给琏儿斟一盏银针来,听敏儿说过, 他这一年在扬州爱喝这个。”
出了门,只剩下大房母子二人,邢夫人的威风就起来了,对着贾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想好生发发昨儿夜里憋下的邪火。可贾琏对这个继母原就不如何恭敬,又早早瞧明白了这就是个不分亲冷淡近看不清局面的胡涂人,那里会白白受她的气,也不管邢夫人说甚么有事要叮咛他,态度诚心的作了揖,随便找了个借口扭头就大步走了,留下邢夫人气得神采乌青,不得不顶着上房丫头婆子别有深意的眼神自上车回东院去了。
一室寂静中,还是李纨徐行走上前,顺次为贾母等长辈奉了茶,才算突破了这一室寂静。
一没了苦衷,贾琏就觉出了腹内馄饨的分量,非常有些撑着了,便筹算起家去榻上歪一会儿再出去跑跑马松松筋骨,偏兴儿又跑出去传话,说是外头德新堂的掌柜要来取起初放在二爷处的十匹粉色香云纱料子。
贾琏才吃上林姑父最爱的银针,品了品感觉比林家收藏的差了好大一截,忍不住就开端考虑起这采买上又从中捞了多少,对于贾母和王夫人的话不过都是含混应了,脸上笑嘻嘻一派没心没肺,内心倒是嘲笑不止。
贾琏话音一落, 贾母的上房里便端的儿是鸦雀无声。贾母本来满脸的愤怒之色尽去, 神采瞧着安静了很多, 唯有嘴角紧紧抿起, 透露着些许不悦。
贾母垂着眼似是在养神,王夫人也低头细细品起了手边一盏稍显温凉的残茶, 一旁本来拿帕子遮着嘴嘲笑的邢夫人这会儿也不敢出头,只能默不出声的垂首安坐,内心绝望不已。便是再痴顽,邢夫人也晓得今儿是看不成老太太和二房经验贾琏阿谁目无长辈的臭小子这场好戏了。
贾琏只觉内心的些许郁气都跟着汗一块儿排了个洁净,正觉痛快,听了丫头们的话也不过挑眉一笑,又足足吃了半碗才搁了筷子,清了清喉咙问道:“老爷院子里,可有人来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