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本来正在书房里用切口给六王爷杨垣写信细说比来北边的这些蹊跷事儿,偏又把管事媳妇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烦躁之下不免大怒,踹开门就厉声叮咛人赏了这媳妇十个嘴巴子,又让人去外头把采买的押返来按盗窃主家财帛打了板子。
翠儿听了就要一口啐在那媳妇脸上,不防贾琏俄然踹开了书房的门,顿时白了脸不敢说话。管事媳妇更是一个颤抖,脚下一软便跪倒了。
大凶。
当时动静传来时,晓得何守备已做了稳妥的筹办,贾琏也是死力同意的,还筹办到时请邢夫人带着迎春去同何夫人好生说说话,也见见何女人。可这会儿出了如许的卦象,连着两回解起来都可说是不宜出行,贾琏便有些惊骇,故意劝说何家晚些出行,顶好等着年底各地武官换值归京时,再寻人搭伴进京。
因着宿世北地一向太承平平,贾琏便没将这些零琐细碎在几个州府生的事端放在心上,这会儿连在一起细心一想,竟真的嗅出一丝儿非常。这沿着进京要道一起从北至南出的几次乱子都不大,各地官府都未曾当真上报,六王爷安设在各地的店铺掌柜也不过随口报了上来,只是如果真放在一处揣摩,天底下又岂会有如此偶合之事,怕是真的有人在背后做耗。
这会儿退下去的小丫头子已经哆颤抖嗦的跟大丫头翠儿依人两个把方才书房里头的事儿说了,恐怕丢了自个儿的差事,翠儿二人未曾听懂,只当这小丫头粗手笨脚摔了要紧东西,按例罚了她一个月的月钱,不准她再进书房就完了。在一边儿吃茶的旺儿却听出了不对劲儿,拦下了正筹办进屋的翠儿,替她们出去服侍。
即便林海当日讲授易经八卦时就再三夸大, 说凡事不成尽信,当知事在报酬,可易经乃五经之首,便是贤人本身也常起卦推演,卜算休咎,贾琏又经历了宿世此生,遇见了跛足道人、癞头和尚如许有神通之人,心中连子不语怪力乱神如许的传世之言都不敢信, 更没法等闲放心。
兴儿刚揣着信跑进何家管事安息的院落,府里管着大厨房的媳妇就一脸难堪的来寻翠儿,道是今儿厨下出了忽略,采买上份例出了不对,老太太叮咛接待何家下人的席面缺了些鸡鸭,偏各处主子的饭食已经备好,这会儿也没剩下甚么,就想来讨个主张,看能不能挪三等小厮仆妇的例来用。
旺儿不安的抻了下别在裤腰里的衣角,才垂首小声道:“小的记取姑老爷当日讲课之时提过,君子不占而吉,小的鲁钝,想着这该是姑老爷劝二爷不必尽信卦象的意义?再一个,小的想着,如许大喜的日子却得了个不吉利的卦,二爷不免不欢乐,可说不得,这是反的呢?”
只是贾琏也晓得何守备并不信八卦推演之事,直言相告定然行不通,他也只得从别处动手,将这些日子北地进京之路上各种狼籍捡几件事说了,尽量点明这段光阴来各地的不承平之处,以劝说何家窜改主张。写着写着,贾琏不免皱眉,又重新读了一遍本身列出的几桩大事,心中一惊。
等旺儿带上门,贾琏深思半晌,将本来落了一字的纸团着丢了,又另铺一张,谨慎着说话,直言请何守备一家暂缓入京。这还是先前何家借尚书府传来的动静,道是何夫人爱女如宝,成心定下婚过后就带着何女人入京,购置些北地不常见的东西,早些瞧瞧京里的场面端方,何家大爷也会一同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