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笑道:“我的记性果然平常。猜想留是留不住人了,我们一道去前头瞧瞧。”说着便站起家来,邢夫人和元春忙过来摆布扶着贾母出去。黛玉的施礼早就清算完了,因着王奶娘和田嬷嬷估计家里不是今儿便是明儿来接,早早清算好施礼,免得临行时,丢了如许落了那样,让人看了不成模样。
黛玉转头朝他笑了笑,也未几说甚么,带着嬷嬷丫头们扬长而去。元春望着她去远了,才从门口折了返来,往榻上端方一坐,朝着宝玉喝道:“宝玉,你过来!”宝玉夙来惧伏元春之威,见元春冷着脸儿上座,眉梢眼角全然不见平日里的温厚可亲,内心便“格登”响了一下,觉着有些不大妙,挨挨蹭蹭地走到元春跟前,扶住双膝,怯生生道:“姐姐唤我?”
元春却不睬会,只是冷声对抱抱琴道:“去打了水来,把二爷这满脸的胭脂洗了。”宝玉更加感觉不好,扯了元春的衣袖,含着声音黏黏糯糯道:“好姐姐,这才刚上脸,又擦它何为么?”元春冷冷一笑:“不洗掉何为么?莫非留着给老爷、太太瞧不成?”
大昭朝的民风,女孩儿总要到七八岁才留头,留了头以后才开端讲究打扮,在此之前不过是扎根头绳、带朵花儿,钗簪等头面金饰俱都不带,何况胭脂水粉之类,那是一概不消的。宝玉也不在乎,只是笑着让抱琴、月清等丫头们看他脸上的打扮,逢人便问好欠都雅?世人笑得不得了,又爱他这女孩儿打扮出来的美丽,围着他赞不断口,满室莺声燕语、笑声盈盈。
贾母抱着黛玉不舍了好一会子,黛玉也非常伤感,娘俩儿抱着哭了一会儿。邢夫人忙笑着上来劝道:“老太太莫要悲伤,女人也不要堕泪。反正大师都在京里,相见的日子长着呢?老太太如果舍不得,过了节,尽管打发人去接来家里住几日便是。”说的贾母和黛玉皆破涕为笑。黛玉又到王夫人那边去辞过行,元春与邢夫人一道送她到垂花门口上了车,方才返来。
榴云还笑说:“二爷这扮相,通把我们比下去了。”更是把宝玉乐得疯疯傻傻,嘴里口里一时有天无日起来,一把扑到抱琴怀中扭着要吃她嘴上的胭脂。元春冷眼瞧了,内心非常忧愁,当日宝玉抓周只抓了些脂粉钗环,老爷便雷霆大怒,直说宝玉今后必然是个酒色之徒。
宝玉夙来害怕贾政,自他记事起,家里世人无不爱他的,独贾政隔三差五见了便要挑饬他,开口便是“孽障”“牲口”地唤他,固然有贾母到处回护,可老子管束儿子天经地义,贾母也不敢非常劝止。经历过几次贾政的怒斥,把宝玉唬得见了贾政如同避猫鼠似的。这会子听元春提起贾政,立时噤声,不敢再辨,乖乖地仰起脸来,由着抱琴拧了手巾来洗脸。
黛玉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放在心上,一个老妈子她犯不着在乎,那样的胡涂人何必理她!天然有旁的嬷嬷大丫头与那李妈妈说话。元春细瞧了,果然黛玉豁达风雅,面上安闲,浑然不在乎李妈妈的冲犯,内心不由点点头。
“为甚么男孩儿就不成以玩脂粉?呜呜……”宝玉这回真是悲伤了,打他出世,还未曾见过元春这般疾言厉色地跟他说话,实在把他唬了一跳,内心更是委曲得不得了。元春正色道:“阴阳有序,男女有别。男人若效女儿行,则阴阳倒置,有碍伦常。”宝玉似懂非懂,懵懂地看了元春一眼,内心还是悲伤不已,因着元春说了:“已后不准再拿胭脂玩耍,也不准要丫头嘴上胭脂吃。再有下回,我回老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