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先嗔道:“母亲还说我,你委实也不该说这些话。”
孙绍先笑道:“何必大操大办,请两个靠近些的亲戚朋友过来坐一坐就是了。家里现下如何,父亲也不该瞒着我。不过有个空壳子,如许多丫头婆子服侍,已是一笔大开消了,何必再强撑这份花团锦簇。”
“好,你我都不说了,只当是打趣话,大风吹过就散了。”
却说孙大老爷放衙返来,因克日事忙,返来的时候已然是用晚餐的时候。他才进了屋,便见孙大太太喜气洋洋地迎上来奉侍他脱外裳,便笑道:“甚么事,值得你如许欢畅。”
孙大太太道:“玦儿过了生日就是十五了,是该说婚事的好时候。前些时候我往林府去,问过一两句,林夫人说玦儿尚且未曾订婚。本来我们在扬州,山高路远的,又是戴罪之身,这也罢了。现现在回了都城,老爷官复原职,两家靠近,宛纯并上玦儿也是打小一处玩的,算得青梅竹马,这岂不是一桩好婚事?”
“父亲说的是,我必高头大马三媒六聘迎她过门,凡是待她有一丝不尊敬,便叫老天再收我这条命去。”
那孙大老爷又似想起些事,问孙大太太:“我记取宛纯是八月的生日,过了生日是整十三了。”
现在孙家实在煎熬,虽是官复原职了,到底清官难做。情面、表礼、年礼……各种都是要花银子的处所。他们家原是有根柢的,只是厥后开罪,尽数掏空了。孙二老爷当年实在过不下去了,便求到了荣国府头上去,这才得了些银子,堪堪熬畴昔。里子甚么模样,世人都是晓得的。只是那外壳,如何也得鲜敞亮丽着。如此周转,银钱很多时候不敷。孙绍先这病倒不必吃药,若真要吃药,只怕孙大太太要厚着脸面回娘家去打秋风,这才好了。
宛纯粹是孙大老爷并上孙大太太养的嫡长女,嫡次女袭了她姐姐的纯字,乳名容纯。
他这番话已形同矢语,叫孙大太太听了委实心惊肉跳,当下呵止:“快住嘴!你常日也是晓得分寸的,这些话如何敢胡言乱语?如果有那一日,还请老天收了我去,留着你罢。”
故郭姨娘并上冯姨娘得了这句话,面上也不见有甚么郁色,只点头道:“既太太忙着,就算了,我明儿再来存候。”
孙大太太仍不肯听他的,只道:“玦儿那是因着身在外,不好过罢了。如果返来了,补过也是有的。”
孙大太太只得此一子,常日里便百般疼惜他体弱,现在听他直言道来,更不免心头泛酸。“我的儿,你不必忧心这个,有你爹妈呢。”
孙大太太不防他提起这个,笑道:“宛丫头的生辰远着呢,提阿谁做甚么。”
话才说罢,那厢素练打帘子出去,道:“太太,郭姨娘并上冯姨娘来给太太存候。”
此时素练来问,可要摆饭。孙大太太命摆饭,一时菜已备齐,三人便起家坐到桌上。
三人用了一回饭,丫头们便将碗碟撤去,奉水与他们漱口,过了,才端上茶水,退至一边。
碧影应是去了。
孙绍先这才出来,孙大老爷细细打量了他一回,虽觉他色彩略靡,到底精力尚可,那双眼睛里也透出了些亮色。当下点头,道:“这回如果能大好,才是好了。转头你媳妇娶出去了,也该晓得分寸。人家救了你的命,这是平生一世还不尽的恩典。不求你们恩爱不移,相敬如宾也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