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又道：“你只瞧账册子便罢了，那些手札与我留下。”
贾琮几个放学返来才晓得这事儿，听闻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子，在马房见过”，与幺儿对视了一眼。吴豹子之子吴攸生的挺白，名字还是贾赦取的，偶尔也往马房去玩耍几次，只不是荣国府的人罢了。
贾赦哼了一声，双手背在背后站了起来：“走，去封账，好让你二婶子还钱。”
贾赦皮笑肉不笑道：“老二想分炊也成，只是分炊之时账目须得算清楚，如果少了爷一两银子，爷是不怕上公堂的。喊全都城的人来瞧也成啊。”又喊，“琏儿，将你手里的账册匣子拿好了，保不齐来日我们要打官司，这都是证据。”
贾赦性急，忙上去翻开拿了一本就看，越看脸越黑。贾政也拿了本看了看，气的当即摔在案上。又瞧见有很多手札，伸手拆了几封来瞧，大惊失容！
王夫人起先觉得是寻她议事的，却听贾母问她周瑞家的那日出府是做甚么去了。她那里晓得？天然说不知了。又听了会子仿佛不对，老太太话里话外仿佛是狐疑于她，大惊，连连叫屈，跪下含泪道：“老祖宗！这等事我那里敢！起先传闻府里很多下人的外宅都遭了贼、唯独他们家安好无恙，我已有几分狐疑他了。想来定是贼人灭的口。况那周瑞家的本是我陪房，十几年跟在我身边，与我做了多少事，便是一条狗也舍不得的……”
贾赦瞄了那匣子一眼，扭头喊：“琏儿，令人细细查来。另有公帐也拿来，这些只怕一定齐备。”
贾母含泪道：“本是一家子，何必来，乌眼鸡似的，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贾赦嘲笑了一声：“琏儿，没闻声么？你祖母要那些你二婶子包办诉讼官司的手札呢，快些捡出来送去。”
王夫人哭道：“我已说了五雷轰顶、永久不得超生，老祖宗只不信。”说着又叩首。
贾母怒道：“你将府里的名声放在那边？”
贾母寂然倒在椅子上。这爷俩一个是她儿子、一个是她孙子，她岂能不知？油锅里的钱都能伸手捞出来花了，那里少得他们的银钱，那都是他们的命呢。可叹家里遭了大劫，连根底儿都毁了去，这个老迈竟是涓滴不念着唯有阖府同心方能度过此劫、一头只想拿二房的不是，不由心灰意冷。半日，终是摆了摆手：“罢了。”拄着拐杖站起来。鸳鸯手里不得闲，忙表示虎魄上前搀扶着，走了。
贾赦点头：“这个天然，只是公帐须得令人重新细查。”
贾赦心中嘲笑，口里哼了一声：“老太太偏疼过了些，大库房只得那么点子？”
贾母在背面焦急，忙喊鸳鸯：“拿些出去我瞧。”
贾母因说：“老迈，得饶人处且饶人，本来都是一家子，包办官司之事你也不是没做过。”
贾母看了看他们，寂然长叹一声：“打今儿起，家里的事儿就交给琏儿媳妇与珠哥媳妇同管。”
贾赦懒懒的道：“却又来！老祖宗既然觉得府里的名声比银子更要紧，不如请贪墨了去的人将银子吐出来，名声不就保全了？”
鸳鸯应了，出来向二位老爷施礼。贾赦嘲笑道：“多取些，给老祖宗细看。”鸳鸯忙低下头取了几封手札并几本账册子出来了。贾政面黑如铁，贾赦讽道：“尊夫人好大的官威。”
二更天的时候，有个小子拎着一包点心并一壶茶跑了过来，笑道：“阿叔，老太太说你辛苦了，这是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