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们见他单人单骑,倒是面沉如水、一脸煞气,还未等他近前便忙不迭地一哄而散。李锡琮下得马来,瞥见侍从将那信笺团成一团,皱眉道,“那是甚么?”
李锡琮见他焦炙,一时好笑起来,又知他满腔至心,也不忍太拂了他的意。俄然想起那日在仪凤阁碰到周元笙,被她挖苦抢白一通,不由笑着打岔道,“那国舅家的大蜜斯当真短长,一副聪明口齿,东宫若和她做了伉俪,只怕今后也有的受。”
李锡琮先时不过嗯了一声,待看清梁谦眼中拳拳关爱之意,内心一动,嘴上却只淡淡应了句,“晓得了。”
李锡琮招手表示他附耳近前,待他贴上来,方挑眉笑道,“孤王的癖好当真不好对人言,现在也只奉告你一个。”说着,眨了眨灿若明星的双眸,一字一顿道,“孤王实在不喜好女人。”
侍从们见他又是梦话,又是含笑,也不敢多问。面面相觑一阵,只见他将信笺放入袖中,越步扬长进府,大家心中一头雾水不解其意,也便胡乱猜想一道,纷繁散去了事。
端五一过,京中已是渐生暑热。梁谦每日絮干脆叨劝说李锡琮弃马就车,一副恐怕他被炎炎骄阳烤化了的架式。李锡琮只是充耳不闻,还是我行我素。这日晌午才从宫中返回,行至府门前,却见常日里清爽阔朗的门庭外一派狼籍。几个侍从正自摈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闲人,内里另有几个孩童,手里拿着似信笺普通的物事,正撒得漫天皆是。
梁谦觑着他面上神采,探听道,“这些皆不中王爷意?那太子为何净送些赵子昂的字帖?”李锡琮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道,“这话问在点子上,你也算博古通今,无妨猜上一猜。”
梁谦哂笑道,“臣是想着本日无事,既有新奇玩意……”话还未完,李锡琮神采已沉了下来,他忙又掩开口,到底还是有些忍不住,趋近两步叹道,“臣是感觉王爷一年大似一年,现在过了十六也不小了,连边塞都去得,仗也打得,另有甚么是王爷把握不得的。只怕太子妃人选必然,皇上也该给动手给您挑人了。这王妃进门前,您身边总得有小我奉侍,哪怕是暖暖床呢。王爷就是不急,也得替如嫔娘娘急一急,您一人在外头,娘娘到底不放心。”
梁谦想了想,道,“是王爷前次让臣留意的那位?那位家世倒真是不错,双亲虽有些难堪,幸亏各自都还极有面子。那昭阳郡主的夫婿眼下还是算炙手可热。臣见那周氏双姝,一个艳若牡丹,一个清雅如兰,皇后母家这些年还真是人才辈出。”顿了顿,又道,“可臣着人探听了,这位周大蜜斯在姑苏时也无甚故事,实在探不出甚么。王爷是想拿些她的把柄,还是只对她人有些猎奇?”
儿童声音清脆宏亮,如碎金断玉,一字一句吐得极其清楚,彩鸳正感觉非常动听,俄然手臂上一疼,倒是被周元笙狠狠攥住。她心惊之下转顾周元笙,只见其面色白如霰雪,一对蛾眉紧蹙,搭在本身臂上的手兀自悄悄颤抖,仓猝问道,“女人没事罢,可有不舒畅?”
梁谦愣了一刻,才要回嘴两句,忽又见他顺手将马鞭抛了过来,仓猝双手接住,忙不迭欣喜道,“东宫的手也不能伸太长不是,您如果不中意,总还是能够改得。且又在自家府邸。”
梁谦听他如此说,一时倒不知该接些甚么,又怕他不痛快,只得道,“这东西碍眼,臣收到库里去。”李锡琮撩袍在椅子上坐了,笑了一声道,“不必,既是好字,闲时孤王赏玩临帖自成心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