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琮踱步至书案前,随便翻了几翻,除却几幅当世大儒所书——于文人士子中颇受推许、号称得者如若拱壁的经帖外,内里更有赵孟頫所做洛神赋、胆巴碑。
端五一过,京中已是渐生暑热。梁谦每日絮干脆叨劝说李锡琮弃马就车,一副恐怕他被炎炎骄阳烤化了的架式。李锡琮只是充耳不闻,还是我行我素。这日晌午才从宫中返回,行至府门前,却见常日里清爽阔朗的门庭外一派狼籍。几个侍从正自摈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闲人,内里另有几个孩童,手里拿着似信笺普通的物事,正撒得漫天皆是。
梁谦想了想,谨慎答复,“赵孟頫书画双绝,书中尤擅行楷,这胆巴碑又可谓楷书之最,天然是好物。只是其人身为赵宋后嗣,安然事元,这贰臣的身份不免难堪,也确是有失风骨。太子的意义,莫非是叫王爷认清情势,切莫做他想?”
李锡琮只作没闻声,还是摩挲动手中镇纸,半晌将那玉器一抛,但听恰当啷一记脆响,他却俄然笑起来,“行啊,我瞧你比我娘还急。可你就没想过,这么多年了,我为何看不上你找的那些人?”
梁谦听他如此说,一时倒不知该接些甚么,又怕他不痛快,只得道,“这东西碍眼,臣收到库里去。”李锡琮撩袍在椅子上坐了,笑了一声道,“不必,既是好字,闲时孤王赏玩临帖自成心趣。”
闲人们见他单人单骑,倒是面沉如水、一脸煞气,还未等他近前便忙不迭地一哄而散。李锡琮下得马来,瞥见侍从将那信笺团成一团,皱眉道,“那是甚么?”
闻言,梁谦霍然退后,直起家子,倒是满脸的嫌恶。望了李锡琮很久,见他眼里尽是嬉笑玩皮,又感觉那副模样很有些畴前的孩子气,近些年倒是少见了。他终是一叹,苦口婆心道,“王爷不喜好那些女子,臣今后不往您跟前推就是了,可不能拿这些事当敷衍打趣。这是落人话柄的话把儿。”
梁谦想了想,道,“是王爷前次让臣留意的那位?那位家世倒真是不错,双亲虽有些难堪,幸亏各自都还极有面子。那昭阳郡主的夫婿眼下还是算炙手可热。臣见那周氏双姝,一个艳若牡丹,一个清雅如兰,皇后母家这些年还真是人才辈出。”顿了顿,又道,“可臣着人探听了,这位周大蜜斯在姑苏时也无甚故事,实在探不出甚么。王爷是想拿些她的把柄,还是只对她人有些猎奇?”
一头说着,二人已进了上房,内里安插甚为清雅,举目可见一副赵子昂秋郊饮马图。李锡琮眯着眼睛看了一刻,梁谦解释道,“这是太子差人送来的,另有几幅字帖,王爷过过目?”
适逢侍女捧了新茶出去,俩人也就未再开口。梁谦揣测他本日不会出门,便引他去内间亲身奉侍换衣,借机语重心长道,“臣刚才说的话皆是肺腑之言,王爷莫当打趣话听。臣听闻此次选上来做公主伴读的有四位女人,除却一名太子妃人选,另三个当中,总有一个是为您预备的。您这几日进宫存候,可曾留意过?若真有可心的,无妨早些和皇上说,您心机定了,于皇上而言何尝不是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