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晚间春寒另有几分料峭,周元笙便捧动手炉,一面用银簪子拨弄了香灰,闲闲笑道,“你那是前儿的风寒还没好利索。”
还砚斋的大丫头漱玉回道,“姐姐放心,一早就拾掇利索了,只等着太太来看过,另有哪处不当,或要添置或要改换,我们立时就按太太叮咛的办。”忽见小厮们抬着书案跨进那窄窄的院门,便猎奇道,“呦,这又是甚么奇怪物事?”
薛岚大略一想便即明白,点着头道,“周家现是皇后母家,你父亲也算得是国舅老爷,当然轮得上你家。”她俄然双眸一亮,旋即深深皱眉道,“传闻太子妃薨逝一年,皇上皇后要再为太子选立正妃,这侍读的项目,该不会就是给太子相看人选罢?”
漱玉笑着拧身让开,一面向外跑去,两小我你追我躲的闹成一团,正嬉笑间俄然一昂首,瞥见院中站着一个穿白绫道袍的清秀少年,两人忙愣住,收敛容色唤了一声,三爷。来人恰是襄国公府的三少爷,周仲莘。
薛岚俄然狭促一笑道,“我才不去呢,这人间哪儿有好过姑苏的处所,就算是京师我也不神驰。何况,你也不必带上我,我劝你这趟归去,那些衣裳头面、书画器具,一应都少带些罢,过不了两日可就又该返来了。”
周仲莘摇首道,“我来给太太存候。”顿了一顿,又弥补道,“上房的白芷姐姐说太太在还砚斋。”
周仲莘见她作态,无声一叹,晓得本身在她面前讨不得药,可病人却等不急,心下焦灼,待要再开口求恳,忽听得外头丫头们报,太太来了。
身后之人唯唯称是,还砚斋里头的人闻声动静,忙迎了出来,三五个穿红戴翠的丫头堵住正房门口好异景望,又见打头的是茯苓,都赶着上前叫姐姐。
漱玉含笑道,“太太今儿去了舅太太府上,还未曾返来,三爷要么先归去罢。”周仲莘游移一刻,低声道,“太太不在,可否请茯苓姐姐出来讲几句话,我有事就教。”
茯苓公然面有得色道,“这也不是甚么难猜度的,你们想想,大女人的外祖家是甚么人,那是当今皇上的姑母,本朝最高贵的寿阳公主。大女人现在长到十五,在公主府甚么好吃好玩的没见过,我们老太太便是不肯让她瞧低了去,竟是和公主府比着来呢。就说刚才那书案,早前二老爷见了,原也道了一声风趣,因是太爷的东西总要问过老太太一声,谁知老太太却没应这茬。二老爷夙来最得老太太宠,眼看着却要被刚返来的闺女比下去了。”
世人又是一番啧啧称奇,漱玉点头笑道,“本来如此,我们家大女人还没返来,就已是珠玉玩器堆满绣房了,可见老太太、老爷太太多疼她。”
周元笙不解道,“你如何晓得?外祖母和舅母是不是奉告你甚么了,是不是过些日子就会派人上京去接我?”
惊蛰已过,东风解冻。若在北地,此际还是风已暖水犹寒,然都中金陵地处江南,早已是一派落梅翩翩、柳丝缠绵的春意盎然。
周元笙点了点头,笑容便有几分意兴阑珊。薛岚诘问道,“这话你如何得知的?”周元笙道,“是外祖母有天叫了我去,亲口对我说的,又将这里头的一点短长干系讲了两句。”薛岚忙问道,“那祖母甚么意义,但是要助你选上,还是……想要把你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