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未曾如许叫过别人呢。”她垂下视线,喃喃自语道。李锡珩笑道,“不过一句玩话罢了。你这会子不歇中觉,又跑出来充当医官,等下听讲又该闹秋乏了。”
周洵弘远惊,急道,“你胡涂!为着这些昔日恩仇,何必要断了阿笙的出息。”他急得来回踱步,又不甘道,“这话做不得数,皇上一定肯听。昔日汉孝元皇后王政君父母和离,其人二嫁,仍能入主东宫。这是现成可考的例子,总有人能驳斥得了你。”
周洵远沉默斯须,开口道,“多年不见,郡主风采仍然如昔。”才一停顿,薛淇已轻声笑道,“周大人客气了,你既在此处等我,必然有话要说,便请直接些罢。”
周仲莹一怔,看向太子,只感觉他本日很有些分歧。细看之下才发觉,本来那眉梢眼角处正缠绵着一抹柔嫩缠绵,透过清澈的笑容缓缓绽放,他精美秀美的面庞便似染上了,如同迟迟春日般暖和民气的力量。
话犹未完,薛淇已决然喝道,“周大人请自重!你我非亲非故,岂能如此相称。”顿了一顿,却又缓缓笑开来,悠悠道,“你的情意我晓得了,可惜晚了一步。我已向皇上禀明,元笙双亲和离,在国朝勋戚中已未几见,遑论作为储妃人选。恳请皇上勿将其赐赉太子殿下,以防他日授人以柄。”
薛淇淡淡一笑,迎向周洵远的目光。她本日梳的是高鬟,因要面圣,头上不免插戴了金玉金饰,琐细繁复,身上却还是乌黑素色衣装,摇摆行来,轻巧如絮,冷傲若霜。
周洵远待人走远,仍站在原地不动,随他前来的主子张望很久,只得上前请他登车。在他身侧叫了几声,才见他缓缓回眸。主子顿时一凛,只见他面庞之上充满感慨,双目似含水光,也不敢多言,只好躬身再请,如是三番,才将郁郁欣然的周洵远迎入车内,返回府邸。
倏忽一只雏鸟落于槛外,扑腾了两下翅膀,点头晃脑地栽倒在地上,随后挣了挣身子才勉强站稳。周仲莹见它模样憨态可掬,不由笑了一笑,再细看时,才发觉它右腿似有褐色血迹。本来是受了伤,以是才会行动起来跌跌撞撞。
她悄悄地站着,不再说话。劈面的人也便悄悄地站着,脸上现出澹泊的温和。几缕秋阳疏疏淡淡的洒落在他身上,洁白,暖和,将他二人的身影曳在长长的甬道间。周仲莹俄然在想,或许这个平常午后的寂静相对,会成为她影象里最明丽的一帧画卷,穷极平生,她都不会再健忘。
周洵远听她语笑嫣然,言辞却极尽轻视挖苦,亦不悦道,“好,我们不提畴前去事。但你内心清楚,阿笙是皇后选定的太子妃,这件事于你于我,皆无益有害。阿笙若为储妃,今后何尝不会助你薛氏重振。仅为这一点,郡主可否屈尊做出些姿势来?”
周仲莹依言起家,想了想,到底极轻极低地叫了一声,五表哥。李锡珩笑嗔道,“表哥便是表哥,何用加上序齿,莫非你还会这般唤旁人不成?”
薛淇面露不屑,傲然道,“我并不感觉有何亏欠。倘若周大人情愿,尽管在贵府筹办就是。若大人用心要让阿笙在京师大出风头,好婚配你心中属意之位,那么我更加不肯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