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谦眼眶一酸,几乎掉下泪来,便只屏住呼吸点了点头,部下更是轻温和缓,凝神为他擦拭药膏。
梁谦正谨慎翼翼地清理血渍,恐怕弄疼了他,闻言手上一滞,不由迎上他探听的目光。只见他满眼皆是欢乐,唇边犹带着满足的浅笑,那模样便是和在人前全然分歧。内心一阵难过,却还是点头道,“果然是功德,臣恭喜王爷了。”顿了一顿,到底不忍道,“就为这点子事,皇上何用如此,就是不心疼王爷,好歹也不该在本日……”
虽则于大庭广众之前,他该当端方守礼,但能口出体贴之语,还是令周元笙心中讶异。她抬眼望向李锡琮,看清他嘴角确是衔着淡淡浅笑,瞬目间也看清了他面上泛着的青白之色,和那沿着刀裁般鬓角流淌而下的汗滴。
李锡琮笑得一笑,自去榻上趴了,表示他前来擦拭伤处,一面道,“无妨,这顿打挨得值得,我尚且有一年的时候能够留在京里,陪着母亲。”说罢不由一笑,转头道,“你说是不是功德?”
成恩心中作痛,恻然道,“臣去传轿辇,王爷稍待。”李锡琮一把扯住他,看了看他手中茶盏,笑道,“孤王等得,这茶可等不得,出来服侍罢。”趁摆布无人谛视,低声道,“一顿戒尺,换一年时候,这买卖却也划算。”言毕,也不等成恩答复,一笑甩手而去。
李锡琮哼了一声,睨着他道,“你和人家聊得畅快,孤王不便打搅。”见他正要辩白,又嗤笑道,“也没见你跟我有那么多话。果然是孤王脾气不好,难以相处,平日里多蒙总管大人担待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得客气和煦,只一会工夫便将方才带着火药味的氛围冲淡。却苦了端坐顿时,深切感受伤处扯破痛苦的李锡琮,他极其不耐地瞪视梁谦好久,还是不见他有解缆的意义,当即冷哼一声,撩下一句,“你们慢聊,孤王先行一步。”一夹马腹,竟是扬长而去。
梁谦大惊,亦晓得他骑术高深,向来不至于此,仓猝中伸手搀扶,却被李锡琮甩脱开来。见他还是奋力越上马背,才稍稍放心,回顾望了一眼周元笙,半含笑道,“多谢蜜斯体贴,王爷身上不适,乃诚意绪不佳,言语冷酷之处还望蜜斯勿怪。”
过得一刻,清算伏贴,李锡琮已微微有些倦意。梁谦将被子替他拉上,道,“王爷歇一会子罢,臣就在外头,有事您出声唤我。”
李锡琮刚抬脚踩上马镫,被她满含讽刺的话语一激,行动便僵了一僵,加上用力过猛,背上几处叠加的伤口已挣得皮破血出。顿时面前一黑,竟一个没站稳,将将跌落下来。
这二人目下各有各的窘态,是以都不肯多做逗留。周元笙碍于端方,还是走到近处施礼问安。李锡琮也略略欠身表示,离得近了他才看清周元笙微微有些泛红的鼻子,显见是伤了风。他并无猎奇之心,也无体贴之意,只是蓦地瞥见那精美的玉鼻现在红肿起来,便透出些平常难觅的风趣敬爱,不由盯着那上翘的鼻尖看了一刻。
李锡琮悄悄点头,恍忽间瞥见梁谦一脸忧心,便即笑道,“你别大惊小怪的,这点伤算不得甚么。倒是打今儿起,对外就说我病了,一概不见客。”说着向他招手,待他近前俯身,又在他耳畔轻声交代了几句。
这一番行动也算做得行云流水,李锡琮自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却看得梁谦直心疼打跌,恨声道,“如何就那么不听劝呢。”凝眉看了一刻,重重叹道,“何必又惹得皇上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