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洵远不觉得意,一笑道,“我自问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你大可不必杞人忧天。何况莹丫头将来另有她三哥,另有笙儿这个长姐,试问中宫胞妹谁敢等闲欺辱了去。”
周洵远长叹一声,拈须答道,“你也不要小觑了豪门。如当代家里头,端庄出挑的人才并未几,此是一则。另有一则,倒是我的私心,莹丫头是在我身边长大的,老太太又疼她,与其嫁给勋贵,依着端方做人家儿媳,不如嫁个循分费事的,能不侍营私婆更好。如许的人家是会把莹丫头当姑奶奶供着,不叫她受一点委曲,倒比我们如许的还舒畅舒心。”
周洵远不防被她抓住话中疏漏,顿时怒而起家,喝道,“你这是在问我?”
段夫性命人拿了干果子等物与他,一面和悦道,“迩来你也瞧见了,老爷心境不大宁,连带着人都清减了,叫你来,是问问老爷迩来在外头可有烦心的事,且把你晓得的与我说说。”
彩鸳得闻这话,终是长舒一口气,半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笑道,“可算有下落了。还是郡主娘娘短长,一出马便能压服了老祖宗,女人好好和郡主学学,那千人疼万人宠的干劲可不是白来的。”因又问道,“二爷是会和皇上亲身说,还是叫郡主出面?毕竟女人是储妃人选,总不好由公主府直接下聘罢?”
还砚斋中一派喜气,上房现在倒是安好淡然,一脉安眠香幽幽袅袅,飘散缭绕。周洵远换了衣衫,坐在榻上憩息。段夫人接过丫头手中巾帕,亲身为其净过面,方才打发世人退去。见周洵远面带倦色,便轻声问道,“老爷有烦苦衷?是内阁的,还是枢部的?”
段夫人又问道,“可曾闻声都说了些甚么?”挑云应道,“隔着远,未曾闻声。只是那郡主脸上的神情,小的看得清楚,活像是老爷欠了她银子似的。”段夫人不由轻哼一声,道,“那老爷但是被她气着了?”
段夫人微微一怔,急问道,“老爷是要跟一介豪门做亲?莹丫头虽说不是娇养出来的,到底也没吃过一点苦,又是老爷远亲的闺女,如何倒舍得嫁去那样的人家?”
段夫人脑中嗡地一响,只感觉半边身子都凉了,余下的话也不想再听,半晌才揉着太阳穴,淡淡道,“晓得了,你服侍的经心,今后老爷在外头的事,我就只问你一个。”随后表示白芷拿了散碎银子出去,将挑云送出了上房。
挑云一面回想,俄然瞥见白芷挑帘子冲他使着眼色,恍忽间仿佛体味到了甚么,忙回道,“小的记起来了,老爷前些日子在宫门处,见过昭阳郡主。”
周洵远很有些惊奇地望着段夫人,段氏夙来温婉和顺,平素连大声发言都未曾有过,何况如方才那样冷言冷语的诘责,他一面讶然,一面已有些气恼,道,“我一番良苦用心,你竟涓滴瞧不出来。个个皆是如此,莫非连你也想学那违逆夫君,善做主张之举?”
周洵远略略点头,道,“你一贯知轻重,多余的话我也不必讲了,莘哥儿总归叫你一声母亲,今后他有了出息也断不敢不敬你。”说着便将手悄悄搭在段氏金饰的手背上,含笑道,“明春恩科成果出来,我筹算从内里挑个超卓后辈给莹丫头,家世不必太高,为人道情好才是底子。到时也须借你慧眼,好好替莹丫头相看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