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摇摆,和逆流觞,称心与歹意交叉在一起,肆意与垂怜缠绵在一处,这是他们的欲,也是他们最后的情素,将来或许是要翻将出来回味的,本来除却疼痛,统统都好,那么便能够了无遗憾,铭心刻骨。
周元笙轻嗤道,“所答非所问,你在避重就轻。”李锡琮转过甚,凑在她鬓边嗅了嗅,闲闲道,“我恍忽闻到一股醋意,仿佛是从娘子身上来的。”周元笙翻回身子,对着他的脸,道,“你果然有能令我妒忌的人?无妨直言说说看。”
镜中将将映出身后之人冷酷疏离的谛视,不像在看一个世人称羡的美人,倒像是在看一件华丽却并不惹他爱好的物事。那样的神情落在铜镜中,刺痛了她的双目。她因而幡然记起,他们的婚姻是建立在一场各取所需的算计里,没有花团锦簇,没有两情相悦,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
周元笙眉尖轻蹙,猎奇道,“甚么好物?是不是春袋上画的……那类物事?”
李锡琮眼望着她,蓦地伸臂抓住了她的手。周元笙笑问,“你的手老是这般热么?”李锡琮点头,低低道,“你的指尖却老是寒凉似水――你在惊骇甚么?”
周元笙也不由笑了出来,接口道,“谁叫你支吾敷衍,不肯讲实话。”李锡琮支着头,伸手抚过她丝缎般的乌发,语意温存,低声回道,“我没有侍妾,起码目下没有。”这话说完,俄然又换上调侃的腔调,“也不过是贫乏经历罢了,可这类事情,男人向来是无师自通。何况我自有好物相伴。”
面前是鸳鸯月夜销金帐,身下是丝质并蒂莲锦褥,玉枕畔圆润精美的鎏金香球里,丝丝靡烟袅娜飘散。她手指划过他的胸口,轻声笑道,“不是说你未曾有过侍妾,如何看,都不大像。”他枕着双臂,笑着应道,“这么说来,娘子对我方才的表示还算对劲?”
周元笙怔忡半晌,方见他满眼戏谑,不免面色微沉,狠狠瞪了他一记,起家走到铜盆前打水盥洗。李锡琮也不闲着,待她浣过了巾帕,径直走到她身后,一把抢了过来,倒是自顾自地净起面来。直看得周元笙咬牙切齿,偏又发作不得,只好另取了帕子重新浸润,渐渐对镜卸去妆容。
李锡琮闻言,抬头笑道,“这话说的是,你原比平常女子多了一份胆量。”笑了一阵,复又点头道,“旁人新婚甚么模样,我无从晓得。你这也算问道于盲了。”
周元笙哼了一声,别过甚去,不屑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是这府里的女仆人,你爱喜好哪个敬请随便。但是总须知会我一句,那人也该来拜见我,才算合了端方。”
李锡琮莞尔很久,在她鼻尖悄悄一刮,笑道,“傻子,这人间号称绝迹的东西多了,端看你有没故意去找。何况真真假假,虚真假实,只要做得够好,谁还会在乎是不是最后那一个,又有甚么干系?”
香带飘落,衣衫坠地,她目光迷离,不由自主贴上他精瘦健壮的胸膛,那片肌肤的温度比他的手指还要滚烫,那边藏着的不安跳动如同响锤落鼓。但是神智是腐败的,她晓得本身被推落入床,仰着脸看着他那对弯弯笑眼,一时辩白不出那样的笑容是出自至心,还曲直意逢迎。
李锡琮晓得她不过是逞口舌之快,轻笑一声也不睬会,借着这工夫平复气味,末端唇角挂笑,似不经意道,“你的妆花了,且去卸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