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琮头一次见到这位首辅家的三公子,亦晓得这是周洵远独一的儿子,遂于顿时点头道,“三郎免礼,你有公事在身,该当失职。”
周洵远闭目长叹,再伸开眼,手指却因害怕而抖个不断。将那些誊写爱意的纸张翻过,暴露一纸惨伤绝决的薄笺,无有赘言,字字凝练,贰心中早就晓得,却还是被落款处的笔迹刺痛:父仇横亘如山,今后与君长决。
李锡琮正待开口,却听身后马蹄声渐近,一人唤道,“请王爷王妃留步。”循声回望,只见一个着白衫的秀逸少年打马前来,间隔近时才翻身上马,快步赶上,冲着李锡琮长揖道,“臣周仲莘拜见宁王殿下,臣方才自詹事府下职返来,本日未曾驱逐王爷王妃归宁,请王爷恕罪。”
周洵远眉峰皱起,只感觉她脸上的笑意非常刻薄,冷冷道,“你现在已得偿心愿,另有甚么不敷,如许的风凉话就不必说了罢。”
那跟着周洵远的世人何尝不作此想,好轻易捱到老爷进了书房,叮咛了一句,都不必跟出去。才算长舒一口气,赶紧各自散去。
周洵远目光扫过她清秀薄弱的眉眼,俄然感觉那般端倪于常日里透着楚楚风仪,于此时现在却尽显凉薄怨毒,心下一阵生厌,不肯再看她一眼,便即回身朝院熟行去。
周元笙嗤笑一声,轻声道,“该,如何不该呢?他现在但是在詹事府供职,帮助东宫,一应事体晓得的最清楚不过,帮了他,好多着呢!只是你不该不为我出头,还便宜了那人。”
周元笙一怔,考虑他的话感觉不辨真假,不免横了他一道,待要出言反击,忽听得火线一阵鼓噪,定睛望去,只见前面门路拥堵了一众车马行人,个个翘首瞻仰,谛视于一座金碧巍焕的层楼之上,粉壁明窗前一名妙龄少女。
画纸与信纸翻飞,一支早已干透衰萎的海棠花飘落在他膝头,顷刻间将他带回阿谁春日的午后。长街御道上,国朝风韵翩然、少年漂亮的探花郎策马前行,争睹的人群将门路围得水泄不通,他的白马在喝彩的声音中,在人们抛出的鲜花中踯躅不前。那一日,是他的盛景,是他的东风对劲,皆因他承载了人们对于文采风骚的敬佩,对显赫家世的神驰,对俊朗姿容的歆羡。他高高在上,翩然端坐,心内只不满于座下牲口未见过世面的迟疑,他早已风俗人们的俯视,是以他安之若素,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