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琮悄悄摆首,道,“此际良辰美景,我们不说这个。”顿了顿,笑问道,“你呢,除却阿笙,可另有甚么乳名?”
周元笙的脸刷地一热,转顾一旁的彩鸳,见她抿嘴直笑,愈发感觉不美意义,便连使了几个眼色。彩鸳一早会心,只是感觉这场景非常风趣,周元笙如许高傲的性子,利落的口齿,竟也有被拿捏的无言以对的时候。待笑过一阵,到底还是端方地蹲身施礼,辞职去了。
她听到他的呼吸仍然算得安稳,带着微微的喘气,在她耳畔响起,异化着极低极轻,如同梦话般的声音,“阿笙,花常好,月常明,愿年年事岁,常相亲。”
如此轻巧的一句话,不经意地透着一丝表示,表示他原是在这里等着她的。他这么沉得住气,不声不响的萧瑟她几日,以后俄然呈现在她面前,当着她的侍女谈笑晏晏,让人觉得他不计前嫌,贰气度豁达,他退步谦让。
周元笙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个,也不知贰心中是否还在介怀。只是想着这题目,心中一片茫然,像是走在荒漠里,不辨东南西北,全无一条前程。想了半日,也感觉迟延的时候太长,仓猝想出一个来由,待要张口,却听李锡琮缓缓笑开来,“不必说了,是我问的不是时候。”她还是一脸茫然,他干脆一笑解释道,“或许再过些光阴,再过些年,才是我该问的时候。”
周元笙抬头喝尽一盏梨斑白,五脏六腑淌过一串暖流,便也感觉不那般畏寒了。点了点头,表示彩鸳拿过一件披风,又抱上一只小手炉,才慢悠悠向院中踱去。
他清楚是心机暴虐!周元笙不为所动,板着面孔道,“王爷弄月,如何赏到这院子里来了,不是只顾着昂首,一时走错了路罢?”
李锡琮用下巴蹭着她的头发,轻笑道,“是了,你本来就是个泼妇。”感遭到怀里的人一挣,又顺势搂紧了,道,“一个连太阴之神都不肯拜的妇人,还不敷惊世骇俗么?”
他鲜少如此沉寂,又如此平和。周元笙正自思忖,见他已起家,将床边几支烛火悉数灭去,屋内顿时暗了下来。过了一刻,她方能借着流淌出去的月光,看清面前之人。
李锡琮闻言,展了展眉,移开了目光,摇首道,“唐人故事里的侠女,没有不好,只是你并没有那么清冷,那么遗世独立。阿笙,你该是这尘凡俗世里开得最残暴,最素净的花。”
李锡琮垂着眼睛,睫毛微微一颤,半晌抬起脸,点头道,“没有。”周元笙有些绝望,粉饰的一笑道,“那今后我叫你六郎就是了。”见李锡琮不置可否,方想起畴前他说过的话,不由轻声道,“是了,你不喜好这个序齿,你本来不该是皇上的第六子。”
她说完,李锡琮倒是半晌都没答话。再抬眼去看时,只见他悄悄蹙眉,目光中似有切磋,似怀深意,定定地望着她。她不解其意,便感觉那眼神有些奇特,“如何了?是这名字不好?”
排闼一望,顿时一滞,李锡琮的背影映入视线。听到身后响动,他已倏然转过身来。皎皎月光之下,但见他面庞明朗,五官雕刻如画,月色沿着他含着浅含笑意的端倪洒下,让周元笙恍忽间只觉得这天下的月色都尽数洒在了他身上。
“我没甚么可祈求的,拜她做甚么?”周元笙嗤笑道,“平常妇人求的不过是家宅和乐,夫君心疼。我不是已经有了,可另有甚么可哀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