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吴茱儿来时路上想好了劈面如何伸谢,如何解释清楚那乐谱的事。但是一见到他这张阎王脸,记起本身在河上顶撞过这位士人老爷,她的心底就一阵儿发虚,低着头不敢多看他一眼,就连说话都倒霉索了。
吴茱儿同手同脚地走进门,抬眼看着太史擎走到桌边坐下,她沉了一口气,躬身一拜,道:“恩公大仁大量,生就一副侠肝义胆,多承您不计前嫌脱手互助,小女子感激不尽,替我阿爷给您叩首了。”
小鹿子从背后推了推她:“吴娘子出来说话。”
吴茱儿点点头,摸着腰间垂挂的竹笛,难掩对劲之色:“不管是甚么曲子,我听过一遍就能记着,还能用笛子一模一样吹出来呢。”
“用不着,只要你将我家传的乐谱还返来,就算是两清了。”太史擎冷声道。
吴茱儿看出他们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这才将一早筹办好的说辞拿出来:
找到堆栈门口,陈二寻了个阴凉处等着。吴茱儿跟从小鹿子出来,太史擎就住在堆栈二楼。
听她提到那一千两银子,陈二和芳丫她娘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此前就听芳丫学了几句嘴,说是间壁她茱儿姐姐拿了一叠钱钞给人,到底没在跟前见着,只当是孩子瞎胡说嘴呢,没成想竟是真的!
前几日吴家出事,陈二两口儿东奔西跑,又被主家剥削了人为,吴茱儿心知肚明,眼下有了好前程,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捎带上陈家。
见他面色不善,她打了个磕巴,硬生生地改口:“是有人拨胡琴,我感觉那曲子,那曲子好听极了,”她昧着知己说话:“我就偷听了一耳朵,记下了调子。厥后我在船上吹笛子,才被你闻声的。”
所幸太史擎听不见她内心话,不然又要发飙。
吴茱儿笑笑将盘子塞到芳丫手里,打发人到一旁吃去,她则坐在了正在编草鞋的芳丫她娘身边,从筐里捡起一把麻杆,一边搓绳,一边探起他们口风:
太史擎信了,不需求再考证,那一日她在河上用笛子吹奏出《太白洗剑歌》,就是最好的证明。
吓她一跳,麻溜地蹬直了腿儿。
吴茱儿笑道:“我现下就要出门去城里找钱庄兑些银两,是真是假,二叔跟我走一趟,瞧瞧便是。”
伉俪两个干咽了唾沫,互瞅一眼,内心头发虚。这世道性命值得几个铜板,吴老爹一条命就花了一千两银子,叫人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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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瞒着只说拿返来二百两银子,此处留了个心眼,恰是她从王婆子和甲二身上获得的经验。鬼大侠说得对,既没心机害人,就千万防着人。
吴茱儿无法地点点头,小声道:“我是偷学了,可我没有见过你的乐谱,我大字不识几个,哪会识谱。”
芳丫咬着指头盯着盘子里的糕饼,想接又不敢接,前两天吴茱儿返来,给邻里街坊各家都包了江宁的特产,她家独得了两份,却叫他爹送去大伯和婆婆家了。为着没吃到点心,她还偷偷哭了一回。
“另有谁晓得你有这类本领?”他问到。
一千两银子,那很多少钱呐。
现在这地是越来越难种了,虽说是农户,可地步都不是自家的,收成好的年初刚够个温饱,收成不好的年初恐怕连人为都拿不到。
小鹿子冷静地为她掬一把怜悯泪:小娘子真傻,少主他坑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