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瞧瞧阿婆。”她站起来往外走,出了东屋,摘下墙上挂的草帽,挑起沉甸甸的货担子,牵上门口的老驴子,望一眼正在灶房忙活的阿婆,轻手重脚地出了门。
吴茱儿趁着这会儿人多,干脆取出一面拨浪鼓,咚咚铛铛摇出声响吸带路人,清了清嗓子,厚着面皮呼喊起来:“南来的,北往的,瞧一瞧,看一看咯,娘子买根针,绣个盖头好嫁人,郎君买把扇,好山好水随你看,阿婆买花戴,照照镜子不识人,老伯买陀螺,回家哄儿又哄孙!”
船上有人击掌为拍,有人喝采,吴茱儿就坐在船尾,笑吟吟地看他们热烈。中间的船把式留意到这一个模样姣美的小货郎,冲她呼喊道:“小哥,见你挑担上有好器乐,何不给我们拉个响儿?”
吴茱儿提气就来了,一曲《紫竹调》婉转动听,又欢畅又喜乐,吹得是这山净水秀、鱼米之乡,赞的是这阳光亮媚,秦淮河上。船上有一名大娘怀里搂着个三岁小儿,跟着调子点头晃脑,乐得不可。
这一船载了十来个渡客,多少等货色,两前两后四个船把式,目睹吃了水深,船老迈拒了岸上乘船的旅人,呼喊起号子,扬帆开船了。逆流而下,一起风景好,几个船把式轮班替代,一边摇着浆子,一边朗朗唱着南风水调:
那船把式说的没错,游街串巷的货郎没点子看家的本领,如何美意义出门。吴老爹就吹得一手好笛子,吴茱儿打五岁就跟他学起来,别看她不识谱,连个宫商角徵都认不得,可只要她听过一遍的曲儿,就能用笛子一模一样地吹出响儿,这能算一门绝活了。
这集市上就有这么一个恶棍,人唤洪麻子的,年过三十没娶媳妇儿,成日就带着两个小兄弟到处坑蒙诱骗,坑完了本地人,就去坑外村夫。且说洪麻子下午出门混到现在,一文钱没到手,正要偃旗回家,遥遥瞥见前头围了一堆人,他就跟那野狗嗅见腥味似的,跐溜一下撵畴昔。
“少诓人,谁不知你们这些游郞儿最多蹊跷,花腔儿多着呢,如许罢,你莫羞臊,给大师伙儿来个曲子,我们买你担子里几包炒货,可好?”
凌晨解缆,日落之前到达江宁渡口,吴茱儿将货筐挂在老驴子背上,自个儿背着扁担,顺着人潮向西走。渡口有集市,都是住在四周的乡民出来摆摊子,卖鱼的卖菜的居多,这会儿进城的人可很多,比及太阳落山,城门一关,就不准出入了。一更门禁,二更宵禁,不准老百姓在外头街上乱晃,不然巡城的兵士是要抓人的。
“阿婆,煮两个蛋吧,要糖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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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爹喝口水清清嗓子,拍拍大腿道:“这点子伤算得甚么,阿爷年青那会儿,乘船到过福州,赶上一伙流寇,一刀砍在腿上,皮开肉绽都没喊一声疼。”
“你这丫头,没得给人家添费事。”
院儿里打了半盆水,当作是镜子,她搬了小凳坐下,对着水面梳头。重新皮通到发尾,一下一下数满一百,遵循月娘教给她的法儿,不必抹头油,她这头发也养得乌溜顺滑,好叫整条巷子里的蜜斯妹们恋慕。十四五岁的女人家,恰是爱俏的时候,头产生得好,没有珠花戴,没有耳洞子,随便掐朵野花簪在头上都是美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