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是九族呢？衷儿这孩子到底还是良善了些。能做到此处，怕是也已经到了极致了。
衷儿甫一出去便缩了缩脖子，嘟囔道：“真冷。”
这事儿对衷儿的打击但是不小，昨儿个这孩子还同我辩论他外公是不会害他的，今儿个自个儿母后都来在这上头添了一把火。
我沉吟半晌，道：“我想着...不如将太后废为庶人，留其性命，如此也算是有个交代。”
长鸿略略游移了一下：“靠人传口信...或是命人传手信出去。”
我等衷儿睡着了，命人给他盖了一床褥子，想了想，抬手矫诏。
我捏了捏这孩子的手：“衷儿筹算如何措置？”
他抬眼望着我，清清楚楚地，吵嘴清楚的一双透亮的眸子：“看了心烦，不如不看。”
我被他这连续串的小行动逗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抚了抚他的头：“阿姐是这么想的，母后到底同你有母子情分，不好按律法论处。可如果等闲放纵，却又滋长了不正之风，落得天下人话柄。”
他握着我的手，贴在脸上。他的小脸也是凉津津的，端倪清俊，五官精美至极，沉声闷闷地应了一声：“对。”
我有些遗憾：“三族...”
我笑：“恰是如此。”
衷儿激灵了一下，我忙柔声安抚了半晌，将他扶起来。
我轻咳一声，又道：“陛下可另有其他诏令么？”
我倒是非常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你去给太后娘娘传个信儿罢，到底是太后的母家，总该对着娘娘知会一声，也好让她内心头提早有个筹办。”
我捏了捏他的小脸：“另有阿姐呢，另有我们昭容，我们是你的家人，晓得么？”
那内监呈上来一张字条，我只一眼瞥见上头的字，心下了然，将字条递到衷儿跟前，怜惜道：“我竟...我竟从没想到，太后娘娘竟同乱党有所牵涉。”
约莫一盏茶的时候，方才我派出去那内监快步而入，拱手道：“小奴给陛下存候，给娘娘存候。”
衷儿眼眶通红，闷闷不乐地躺回我膝上，扯过我的半截衣摆盖在脸上。过了半晌，那衣衿上已经濡湿了一片，闷润的声音从衣衿下传出来：“阿姐内心头应当已经有计算了，那便由得阿姐措置吧。”
正说着，衷儿一声一声唤着“阿姐”，便从殿外大踏步出去了，身后衣裙翩翩的宫女如花团锦簇般拥着他，倒是格外风情的一道风景。
昨儿个我算是费尽唇舌，所幸衷儿的痴傻让他格外听话灵巧，我自问通过昨儿个我的旁敲侧击，加上本日上朝的时候，我已属意孟观，李肇等人顺着司马玮的话题对衷儿施压，想必便是万无一失了。
衷儿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将那张纸条扔进了身边刚抬来的，添过新炭的火盆里。
我渐渐吮着那盏清溜溜的茶。
衷儿枕在我膝上，握着我一只手睡着了。我便用剩下的那只右手渐渐批着折子。
衷儿的小脑袋点了点，闷闷道：“好，听阿姐的。”
衷儿迩来是长大了些，心智虽还不成熟，可他昨夜那通透澄彻的眸子竟也有了几分帝王的气势。常常我对上那双眼睛，却也总感觉有几用心虚。
衷儿枕在我膝上，面如玉质，长睫郁郁，清润非常。
我想了想，抬眼对着身侧的女官长鸿使了个眼色，那女官得了号令，从怀里头取出一锭银子，塞到那内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