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点点头,只是沉默。天子缓声道:“阿箬已经都招了。固然她要招认的东西朕早就晓得了,但是朕不能不委曲你在冷宫这三年。当年的事扑朔迷离,朕若不给后宫诸人一个交代,不晓得在你身上还会产生甚么可骇的事。朕一向觉得,冷宫能够暂保你安然。”
天子身姿秀异,背靠着朱栏彩槛、金漆彩绘的背景中,任偶尔漏进的清幽的风吹动他的凉衫薄袖,他温然道:“朕很想封你为贵妃,让你不再屈居人下。但是突然晋封,总还不是万全,朕也不但愿后宫过分轰动。但是朕让你住在翊坤宫,翊坤为何,你应当明白。”
如懿说罢便要起家,天子伸手拦住她道:“不必了。朕便奉告她实话就是。”
如懿醒来的时候便见眼下多了一圈乌青,少不得要拿些脂粉袒护。惢心笑道:“小主也不必遮,今儿各位小主一照面,可不都是如许的眼睛呢。”
天子看如懿神采倦怠,柔声道:“如懿,你是不是累了?你先去暖阁坐坐,朕稍后就来。”说罢,李玉便过来扶了如懿分开。天子见她出去了,方盯着阿箬,目光中有深重的迫视之意,问道:“你方才说是皇后和贵妃主使,是不是真的?”
阿箬自知不能再辩,只得道:“皇上恕罪,当年是奴婢冤枉了娴妃娘娘。”
他的话,坦白到无以复加。如懿忍着内心的轰动,这么多年,她所委曲的,介怀的,天子都一一奉告了她。她还能说甚么呢?天子数年来那样对待阿箬,本就是对她的欣喜了。因而她轻声问:“皇上真的信赖没有人主使阿箬了么?”
阿箬瘫倒在地,不成置信地看着天子,满脸怆然,惊呼道:“皇上,您竟如许待臣妾对您的一片心!”
素心笑道:“她不敢,也不能。即便她有她父亲这个背景,娘娘不是也有张廷玉大人这位三朝老臣的支撑么。倒是海朱紫的胎,奴婢悄悄去问过了。不知甚么原因,是被发觉了还是甚么,太病院配药材的小寺人文四儿说,现在想要在海朱紫的药里加那些开胃的药材,竟是不能了。”
“皇上喜好你?”如懿忍不住轻笑,“现在皇上也在这里,你可问问他,喜不喜好你?若不便利,本宫大可躲避!”
这一夜,想来有很多人都睡不安枕了。如懿听着窗外簌簌的雪声,偶尔有枯枝上的积雪坠落至地收回“啪嗒”的轻响,间杂着细枝折断的清脆之声,和着殿角铜漏点点。真是悠长一夜啊。
皇后放下心来,气定神闲地换了暖和的口气:“那么,你要跟皇额娘说甚么?”
如懿缓缓抬起眼:“臣妾不晓得皇上这些年是如许待阿箬。”
皇后娥眉微蹙:“莫非是被发觉了?”她旋即安然:“那也无妨。摆布只是开胃的药,就当小寺人们加错了。怀着身孕么,本就该开胃的。何况海朱紫胖了那么多,身上该长的东西也都长好了,不吃也没甚么。”她俄然止住声,从铜镜中模糊看到甚么,霍然转过甚去,带了一丝慌乱沉声道:“和敬,你站在那边做甚么?跟着你的人呢?”
天子端了一盏茶,渐渐吹着浮末道:“这个朕晓得。”
天子有些不耐烦:“这些朕都晓得。”
如懿轻嗤一声,取过铜黛对镜描眉:“我怕见到皇上时,皇上也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