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身姿秀异,背靠着朱栏彩槛、金漆彩绘的背景中,任偶尔漏进的清幽的风吹动他的凉衫薄袖,他温然道:“朕很想封你为贵妃,让你不再屈居人下。但是突然晋封,总还不是万全,朕也不但愿后宫过分轰动。但是朕让你住在翊坤宫,翊坤为何,你应当明白。”
阿箬又道:“是奴婢偷拿了朱砂混到怡嫔娘娘的炭火和蜡烛里,也是奴婢拿了朱砂染好了沉水香的气味,等素心要搜寝殿时,偷偷塞在妆台屉子底下的……小禄子也是受人教唆的,但不是娴妃娘娘。”
如懿排闼入了耳房,却见天子盘腿坐在榻上,神采沉肃。阿箬换了一件暗沉沉的裙装跪伏在地下,头上的珠饰和身上的贵重金饰被剥了个洁净,只剩下几朵通草绒花装点,早已哭得满脸是泪,见如懿出去,刚想暴露讨厌的神采,可看一眼天子的神采,忙又收敛了,只和她的侍女新燕并肩跪在一块儿。
如懿缓缓抬起眼:“臣妾不晓得皇上这些年是如许待阿箬。”
如懿微微点头,含情看向天子:“皇上的用心,臣妾都晓得了。”
天子端了一盏茶,渐渐吹着浮末道:“这个朕晓得。”
阿箬怔怔地流下眼泪来:“皇上觉得臣妾对您是算计之心,那后宫世人哪一个不是如许?为甚么恰好臣妾就要被皇上如此打压?”
如懿瞥一眼一旁守着的李玉,道:“昨儿本宫叮咛备下的朱砂,她若不说实话,便一点一点要她吞下去。那些朱砂呢?”
这一夜,想来有很多人都睡不安枕了。如懿听着窗外簌簌的雪声,偶尔有枯枝上的积雪坠落至地收回“啪嗒”的轻响,间杂着细枝折断的清脆之声,和着殿角铜漏点点。真是悠长一夜啊。
三公主有些害怕地站在珠绫帘子以后,渐渐地挪出来,唤了一声:“额娘。”
天子马上觉醒:“前事不知?那么现在的事,你又晓得多少?比方朕一向很想晓得,是谁给娴妃在冷宫里的饮食下了砒霜?”
如懿坐在天子身侧,只感觉影象里他的容颜已然陌生,连他说出的话也让人感觉心头冰冷一片,无依无着。她只感觉有些疲累,淡淡道:“那么,统统的事都是你做的么?”
“奴婢不敢坦白皇上,奴婢确切不知。”新燕忙磕了个头,怯怯地看了阿箬一眼,犹疑道,“但奴婢的确传闻过,小主深以娴妃娘娘为恨,特别是那次重阳冷宫失火,皇上见到过娴妃娘娘以后,小主就很怕娴妃娘娘出冷宫,几次在奴婢面前提起,必然要让娴妃娘娘死在冷宫里,没命出来才算完。其他的,奴婢也不晓得了。”
三公主已经十岁,出落得非常清丽可儿,脸上模糊带着嫡出长公主才有的傲然,如一朵养在深闺的玫瑰花,不知风霜,兀自鲜艳斑斓。
他的话,坦白到无以复加。如懿忍着内心的轰动,这么多年,她所委曲的,介怀的,天子都一一奉告了她。她还能说甚么呢?天子数年来那样对待阿箬,本就是对她的欣喜了。因而她轻声问:“皇上真的信赖没有人主使阿箬了么?”
天子泰然浅笑:“你对朕的心是算计之心,朕为何不能了?”
素心笑道:“她不敢,也不能。即便她有她父亲这个背景,娘娘不是也有张廷玉大人这位三朝老臣的支撑么。倒是海朱紫的胎,奴婢悄悄去问过了。不知甚么原因,是被发觉了还是甚么,太病院配药材的小寺人文四儿说,现在想要在海朱紫的药里加那些开胃的药材,竟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