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过她。不是恨她和孟昱传出流言，而是恨两人仿佛天造地设般惹人猜想。那些人那样说，必是感觉这两人才堪婚配。
宋扬灵不说话，只是面无神采，沉着而沉着地盯着蔺枚。
她俄然问：“本日陛下本来是作何筹算的呢？软禁我？还是要我的脑袋？”
他很快走到二人身侧。俄然伸手拽住宋扬灵手腕，一把拉下：“你出去。”
“我若本日不杀你，不知那一日，再来一个潘洪度，我的命就不保了。”她忍不住内心喟叹，如果平常伉俪，哪怕之间再多人缘纠葛，亦不会走到兵戎相见罢。
彼时，她叮嘱蔺枚带人逃往临湖殿。潘洪度自知局势已去，跪倒在丹墀上，低低头颅，如丧家之犬。她拔出贴身匕首，乌黑锋刃似一泓秋水。以满身之力扎进潘洪度的心窝，又□□。她不晓得喷薄的血会溅了一脸。
喊杀之声已经逼近，想来李忠就快赶到。
“潘洪度、李忠，犯上反叛，胆敢弑君，六合不容，大家得而诛之。虽已毙命，然不消重刑不敷以儆效尤。着悬其头颅于贩子，挫其骨，扬其灰。产业尽没，满门抄斩！”
宋扬灵上前，捡起匕首。一双手却抖得如筛糠普通。她要蔺枚先逃，便是为了杀潘洪度灭口。不然今后审判，不免夜长梦多。
“但是，陛下信了，不是？”
到傍晚时分，一身缟素的太后亲去先帝灵前，抚棺哭灵。
“好丫头！走罢。”
槐庄的神采已经全白了。高低牙关止不住地颤抖，却颤着声音道：“不……不怕……，皇后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我待你的情义，一分一寸，你到底何曾放过心上？”
脸侧着压在地上。右眼还是睁得大大的。瞳孔里最后映出的还是高高宫墙，深宫里廊阁重檐望不见绝顶。
高大身影，逆着光大步走来。面色沉毅，行动快而稳，周身都带着迫人气势。
再冷的心肠，在日复一日的肌肤相亲中亦会生出一二温度。
“我怎会如他的愿呢？他太天真了！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知他，他却不知我。输了，亦是该当。”
先帝停灵四十九日。太后命令辍朝举哀。然，潘李某逆急需措置。
右手边椅子上的太后便轻咳一声，表示内侍安抚皇上。
宋扬灵神采稳定，似毫无动容。
她的手指摸到微凉的棺木，继而将全部手掌挨上去。木头上刷了黑漆，油光澄亮。恍惚地映着她的脸，黑漆漆的一片。
当时，蔺枚还是皇子。德妃归天，他悲伤不能自已，在先帝跟前讲错。本身安抚他，提及父母双亡的旧事。像沦落天涯的一双飘零人。当时的他们，何划一病相怜！一字一句，皆是情真意切。
待她光临湖殿，蔺枚藏身在水阁上。贴身的小黄门在外哨探。
都说一夜伉俪百日恩。他们做了十年伉俪。他虽未死在她手上，却只因伯仁而死。
蔺枚已看清，宋扬灵的杀意再明白不过。又是害怕，又是不忿：“朕！真从未想过要杀你！”
他是该恨的。
“这是在做梦罢？”
初时，血是热的。披发着浓厚的腥气，如同罪过本身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