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神采痛苦而怠倦,手边的浓茶喝完又添上,已经好几次了。他听得齐鲁来请,便起家道:“朕去看看皇后。”
皇后的殿阁中有浓厚的草药气味,混着一个女人行姑息木时身上披收回来的衰颓气味。那种气味,仿佛是深地里开到腐臭的花朵,素净的花瓣与丰靡的汁液还在,却已暴露黑腐委靡的迹象。
天子扬了扬脸,不假思考道:“去娴贵妃处。”
天子施施然站起家,全然不觉得意,行至紫檀雕牡丹圆桌前,瞥了一眼桌上的茶点,沉声道:“当代之事未有定命,皇后还想着身后的因果么?皇后还是好自保养着,朕与你的日子还长着呢。”
齐鲁闻言出来:“皇上,皇后娘娘醒了。您……”
皇后的声线蓦地凄厉,高高抛向云际,复又举起右手指天道:“臣妾发誓,臣妾用富察氏全族百年的光荣和福祉发誓,诸瑛之死,绝非臣妾所为!而玫嫔与怡嫔之子的的确确是娴妃所害,不干臣妾的事!”
天子悄悄一嗤,似是不能信赖:“惊骇?你是富察氏长女,曾经的宝亲王嫡福晋,朕的中宫皇后,你有甚么可骇的?所谓不甘心,也不过是你贪婪过火,不肯满足罢了。”
天子眸中一凉,像是秋末最后的清霜,覆上了无垠的郊野。他还是含着最暖和得体的浅笑,让人不自发地生出靠近之意:“皇后多虑了,你会好起来的。”
她轻微地咳嗽几声,隔着薄薄的素纱屏风,瞥见外头一道明黄的影子,晓得是天子守在外边,她齑粉般碎凉的心头微微一暖,吃力隧道:“皇上……”
或许曾经,他们都曾至心肠期盼过,将来的日子能够风景亮媚,永无险途。
天子蓦地升起一股怜悯与悲惜,却亦不自发地想起,他去看望晞月时,晞月临死前的那副模样。晞月病笃的面孔与皇后的脸垂垂堆叠在一起,天子蹙了蹙眉头,嘴角蕴了一缕彻寒之意,还是坐在了皇后床前,温沉道:“皇后,你醒了?”
烛光盈然照亮一室的昏沉,却仿佛照不亮她暗郁表情。这一刻,她并不像一个母范天下的高贵之女,反而像某种瑟缩墙角不能见到天日的阴湿植物,胆小而寒微。她的神思不知游离那边,痴痴道:“臣妾自闺中起就被教养要如何做一个正妻,相夫教子,主持家事。能够嫁与皇子,是臣妾的福分。臣妾自晓得这个动静起,每一日欢欢乐喜,满怀期盼。哪怕是晓得诸瑛先嫁与了皇上为格格,臣妾也不过是稍有哀伤,转头便忘了。可皇上,直到臣妾嫁给您的那一天起,臣妾才晓得本身的日子并不好过。您有那么多的宠妾,除了族姐诸瑛,高氏娇柔,有她阿玛帮手您;乌拉那拉氏高傲,出身却崇高。二人专宠,连臣妾这个嫡福晋也不得不让她们两分。其中委曲,皇上何曾在乎过?您眼里的妻妾争宠,不过是戋戋小事,而在臣妾眼里,倒是攸关荣辱的莫大之事。还好她们相互争锋不得安宁。但臣妾晓得,不管她们谁赢,下一个要争的就是臣妾的福晋之位。另有厥后的金氏娇媚,苏氏纯稚,臣妾才发明,本来本身从未真正具有过一个完整的夫君。可臣妾不能怨,不能恨,更不能诉之于口,失了本身的身份。臣妾真的很想忍,很想做一个好老婆,对得起本身多年教养。可臣妾也不过是个女人,想获得夫君的垂怜,看着您夜夜出入妾室阁中,看她们娇滴滴讨您喜好,臣妾身为正室,固然不屑如许奉迎,可内心如何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