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笑意沉了沉,勉强再度浮起:“皇后,这些事不该是你考虑的。皇后不但是一个称呼,一个身份,更是朕的枕边人。那是朕该量度的事,而不是你。”
“做甚么?”天子轻嗤一声,“你本身已经说得明显白白,是为了你心心念念的富察氏一族!如懿的姑母是先帝皇后,你一向顾忌她的出身,也不喜她的性子。除了玫嫔与怡嫔之子,顺带着也除了如懿,岂分歧你情意?再者,玫嫔与怡嫔出身卑贱,那么如懿和慧贤皇贵妃若诞下皇子,你便会感觉是在摆荡嫡子之位了吧?哪怕对着一向顺服你的慧贤皇贵妃,你不也赐了她那么贵重的翡翠珠缠丝赤弓足花镯以防来日么?便是如懿进了冷宫,蛇咬火焚,饮食侵犯,你不也做得得心应手!”
天子还是那样安静的口气,却多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冷酷:“皇后,朕说过,你是多虑。多虑的话朕是不会听的。”
她轻微地咳嗽几声,隔着薄薄的素纱屏风,瞥见外头一道明黄的影子,晓得是天子守在外边,她齑粉般碎凉的心头微微一暖,吃力隧道:“皇上……”
仿佛有惊雷隆隆滚过天灵之上,皇后身材狠恶地一震,睁大了浑浊含泪的双眼,颤声道:“皇上,多年来宫中一向传言是臣妾妒忌诸瑛生下宗子,以是害死了她!本来您也是这么想的!”
天子伸脱手,轻缓地握住她指天发誓的右手,暖和道:“皇后真是病胡涂了。誓词如果有效,朕还要法纪法度做甚么?”
有半晌死寂,几近要逼得人发疯。皇后哑声笑了起来,似是用尽了统统的力量,凄然呼道:“是,臣妾是防着身份崇高的宠妃生子,是深恨如懿畴前的张扬而在她入冷宫后加以挫磨,也曾因为高氏奉告臣妾如懿在冷宫谩骂永琏而欲杀之泄愤。可冷宫失火之事,如懿中毒之事,臣妾至心不知!”她恨到了极处,惶惑地望着四周,枯瘦的手如雪中的残枝紧紧牵缠着床帐上垂落的杏色绞银线流苏。那流苏原是极韧,勒得她的手割出或青或紫的印痕,皇后死死攥着不放,仿佛只要如此,才气撑住本身随时都会倒下的身材似的。她本来暖和端庄的杏眼睁得滚圆,几近要核突暴出,她凄厉地嘶声道:“这些事,是谁害臣妾?是谁关键死臣妾?”
外头马上有宫女入内,谨慎唤了声:“皇上,皇后娘娘有何叮咛?”
一行人迤逦而行,不过几步,只听得身后哀声高文,宫人们放声大哭。赵一泰疾奔而出,跪倒在皇后的青雀舫外悲声大喊:“皇后薨逝——”
太医的汤药不竭灌入以后,皇后终究在亥时一刻复苏过来。皇后的神采不复方才绝望般的死白,反而多了一点点珊瑚色的红晕,人也有了力量,能够渐渐说出话来了。
天子蓦地升起一股怜悯与悲惜,却亦不自发地想起,他去看望晞月时,晞月临死前的那副模样。晞月病笃的面孔与皇后的脸垂垂堆叠在一起,天子蹙了蹙眉头,嘴角蕴了一缕彻寒之意,还是坐在了皇后床前,温沉道:“皇后,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