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在嬿婉宫中睡了一会儿,醒来已是两个时候后了。嬿婉早已换过一身家常的湖水蓝绣银线丹桂的锦袍,松松绾了一个弯月髻,见天子醒了,不由自主便含了几分甜笑,服侍着天子在榻上躺着,把新笼的一个暖炉放进锦被里。本身搬了个小杌子坐在近处,渐渐剥了红橘喂到天子嘴边。
天子转过甚打量了如懿两眼,微微点头道:“既然皇后这么故意,朕怎能不成全。朕最后能为淑嘉皇贵妃做的事,必然会做,免得旁人落了口舌,说朕是凉薄之人。”
春婵沉吟道:“小主还是说了皇后的不是?”
嬿婉看了春婵一眼,渐渐地小口啜着汤水,俄然会心一笑:“是啊,喝着喝着,一个味道喝多了便惯了,不但不烫嘴,还又香又甜呢。”
嬿婉微微一怔,旋即盈然笑道:“小阿哥小公主都是好的。只是皇上不是说臣妾爱吃酸甜么。酸儿辣女,怕这一胎如果个阿哥,皇上可得答允臣妾,再给臣妾一个公主。有女有子,才算一个好字。”
如懿的唇边含了一丝犹疑:“如果我们错了……如果这件事,从永璇坠马开端就是被人算计在内的,连着金玉妍,连着本宫和忻妃,一个也不落下……”她的神采越来越丢脸,几欲分裂,“那么这小我的心机,实在是恶毒可骇!”
天子的笑意淡薄如云岫:“各有千秋,朕都喜好。以是嬿婉,别丢了你柔婉的好性子。”天子说罢,便抬了抬腿,嬿婉马上会心,替天子套上了江牙海纹靴子。天子起家道:“你是不是故意,朕内心稀有。好了,朕去看看淑嘉皇贵妃的丧仪。”
天子的神情有些懒懒的:“嬿婉,晓得朕为甚么喜好你唱昆曲么?”嬿婉怯生生地点头,一张脸如春花含露,天子的口气不觉软了几分,“昆曲柔婉,最合适你不过。而皇后就像弋阳腔,有些刚气,不敷婉媚。”
嬿婉捧着红枣燕窝汤,氤氲的热气扑上脸来,又暖又湿。她入迷半晌,缓了口气,问道:“春婵,皇上出去的时候,是甚么神采?”
嬿婉抬着娇怯得能滴出水来的眼眸:“那皇上喜好甚么?”
天子点点头,世人才看清天子的眼下乌青了一片,想是昨夜也没有睡好。嬿婉柔声劝道:“皇上为嘉贵妃姐姐悲伤,昨夜必定是没有睡好了。臣妾命人炖了一盅参汤带过来,皇上好歹提提神吧。”
海兰定定神,平静道:“娘娘,臣妾已经发过誓了。哪怕要应誓,也只应在臣妾一人身上,与娘娘无关!”她珍惜地抚着如懿巨大浑圆的肚子,“娘娘将近生了,钦天监都说怀的是个吉祥的孩子,娘娘不要去想这些不吉利的事了。”
海兰见如懿呼吸越来越短促,忙劝道:“娘娘别多想,更别怜悯了金玉妍枉死。说句不入耳的,她算不得枉死!争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到处与娘娘为敌,何况五公主和六公主早夭,到底是和她脱不了干系!以是,死了也不算冤!”
天子点点头:“朕已经命外务府拟了谥号来看,最后选了一个‘淑’字,就追封为淑嘉皇贵妃。”
天子一笑:“孩子的话是该比朕的话要紧。”天子接过她递来的橘子,还送到她唇边,“你有孕以后爱吃酸甜的,多吃些吧。”
如懿沉默半晌,缓缓道:“死了一个金玉妍,的确不算冤!金玉妍年青时就是如许的性子,争强好胜,甚么都要拔尖。这本性子,放在年青的时候看着还凶暴敬爱,现在人到中年,还是如许的性子,不免显得刻薄。还常常为了些许小事和旁人闹不痛快,惹得大家讨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