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扬一扬手里的浅杏色绢子,叮咛了芸枝给各位嫔妃添上吃食点心,应对间无一丝停滞,只是如行云流水般安闲:“光阴仓促如流水,现在本身都为人母了,甚么火爆性子也都磨砺得和缓了。嘉贵妃不是更该深有体味么?”
天子沉默半晌,也生出多少哀叹之意:“朕多有皇子早夭,不但是十阿哥,另有二阿哥、七阿哥和九阿哥,想来父子缘薄,竟是彼苍不悯。”
嬿婉珍惜地抚着耳珰上垂落的两颗晶莹剔透的明珠,生了几分寥落的欣然:“臣妾说了,皇上不会见怪臣妾?”
颖嫔本是出身蒙古,资格又浅,原不知这些秘闻,忍不住问道:“皇后娘娘生的是十二阿哥,又不是三阿哥,哪来甚么和行三的阿哥最有缘呢?”
天子笑着吻上她的脸颊,手指沉沦着她光腻的颈,低语细细:“能让朕不嫌弃的,便是你的好处。”
玉妍“咯”地嘲笑一声:“皇上本来就是在你那儿听听曲儿罢了,和畴前南府出身的玫嫔弹琵琶一样,都是个消遣罢了,还能多当真呢。现在玫嫔死了这些日子,皇上可一句都没提起过呢。都是玩意儿罢了!”她长叹一声,迎向如懿的目光,“说来皇后娘娘疼纯贵妃的三阿哥也是该当的,谁叫皇后娘娘与行三的阿哥最有缘呢。”
玉妍盈盈一笑,明眸皓齿:“我诗书上虽不算通,但秋扇见捐的典故还是晓得的。”她目光流转,盈盈浮波,瞟着如懿道,常恐秋节至,凉飙夺酷热。搁置箧笥中,恩典中道绝。婉嫔你早不大得宠也罢了,我们这些凡是得过皇上宠幸的人,谁不怕有一日成了这春季的扇子被人顺手扔了呢?以是我才更加舍不得,哪怕天冷了,总还是带着啊。
嬿婉眼角闪落两滴晶莹的泪珠,落在她莹白如玉的脸颊上,显得格外楚楚:“若十阿哥未曾早夭,舒妃也不会疯魔了心性。说来当时舒妃突然有孕,臣妾非常恋慕,连皇后娘娘也经常感慨不及舒妃的福分,谁知到头来竟是舒妃先去了。”
嬿婉娇怯怯地抬眼:“这副耳珰是舒妃生前爱好的,也是她遗物之一。臣妾顾念多年姐妹之情,特地寻来做个念想。”
嬿婉轻拭眼角泪痕:“为父子母女皆是缘分。臣妾本身没有后代,也是缘分太薄的原因。臣妾记得当时皇后娘娘尚未生养十二阿哥和五公主,听闻舒妃姐姐有孕,也是恋慕感慨,竟至酒醉。臣妾伴随娘娘多年,也从未见娘娘有如许失态的时候。幸而皇后娘娘现在后代双全,也是福报到了。”
天子轻怜密爱道:“天然不会。你说甚么,朕都喜好。”
如懿淡淡一笑,眼底蓄起冷冽的寒光,缓缓道:“嘉贵妃说话越来越风趣了。容珮,把外务府新制的一对赤金灯笼耳环拿来,赏赐给嘉贵妃。”
天子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不过一瞬,旋即若无其事地抚上她的下颌,呵气轻绵:“好了,良宵苦短,何必总念着这些。”
幸而永珹风头正盛,玉妍倒也能得些安抚,便道:“臣妾自知韶华渐逝,比不得皇后娘娘位高恩深,只能把全部心机依托在儿子身上了。”她摇一摇手中的金红芍药团花扇,晃得象牙扇柄上的桃红流苏沙沙作响,“臣妾都年过四十了,幸亏有个大儿子争气,眼看着要立室开府,也有个希冀,如果后代年幼的,得盼到甚么时候才是个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