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
祖父说:
“介个物不是物。”
他说:
“有二爷用饭啦……”
使我不得不站得远一点,我说:
我说:
那些玩皮的孩子们一看他打了来,就立即说:“有二爷,有二店主,有二掌柜的,有二伯。”并且举起手来作着揖,向他朝拜着。
他说:
“向皇上说话,还称本身是主子呢!总也得有个大小。宰相大不大,但是他见了皇上也得跪下,在万人之上,在一人之下。”
有二伯的枕头,里边装的是荞麦壳。每当他一抡动的时候,那枕头就在角上或是在肚上漏了馅了,哗哗地往外流着荞麦壳。
我说:
“大昴星是灶王爷的灯笼吗?”
“没有灯笼杆子,如果有,为甚么我看不见?”
有二伯走在院子里,天空飞着的麻雀或是燕子若落了一点粪在他的身上,他就停下脚来,站在那边不走了。
现在有二伯六十多岁了。
有二伯却很寂静地,连头也不回地一步一步地沉着地向前走去了。
他说:
有二伯最忌讳人家叫他的乳名,比方街上的孩子们,那些讨厌的,就常常在他的背后抛一颗石子,掘一捧灰土,嘴里边喊着“有二子”“大有子”“小有子”。
有二伯的行李,睡觉起来,就卷起来的。卷起来以后,用绳索捆着。仿佛他每天要去观光的模样。
他到油房去抬油,人家也叫他有二掌柜的。
“有二伯,打桨杆。”
不知他的东西,怎那样地不健壮,有二伯三天两六合就要脱手缝一次。
夏天晚餐后大师坐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大师都是嘴里不断地讲些个闲话,讲得很热烈,就连蚊子也嗡嗡的,就连远处的蛤蟆也呱呱地叫着。只是有二伯一声不响地坐着。他手里拿着蝇甩子,东甩一下,西甩一下。
但是他走不了多远,那些孩子们就在后边又吵起来了,甚么:
他本身前边掌掌,后边钉钉,仿佛钉也钉不好,掌也掌不好,过了几天,又是掉底缺跟仍然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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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雀子很敏捷地落了粪以后,早已飞得无影无踪了,因而他就骂着他头顶上那块蓝瓦瓦的天空。
别人看我胶葛不清了,就有出主张的让我问有二伯去。
这话题,我看祖父也答复不出的,但是因为我的非问不成,祖父也就非答不成了。他说,天空里有一个灯笼杆子,那才高呢,大昴星就挑在那灯笼杆子上。并且那灯笼杆子,人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介小我坏。”
他说:
我跑到了有二伯坐着的处所,我还没有问,刚一碰了他的蝇甩子,他就把我吓了一跳。他把蝇甩子一抖,嚎唠一声:
“有二爷这个。”
“没心肝的,远的去着罢!不怕,是人另有不怕的……”
有二伯的草帽没有边沿,只要一个帽顶,他的脸焦焦黑,他的头顶雪乌黑。吵嘴清楚的处所,就恰是那草帽扣下去被切得溜齐的脑盖的处所。他每一摘下帽子来,是上一半白,下一半黑。就仿佛后园里的倭瓜晒着太阳的那半是绿的,背着阴的那半是白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