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智脸上带着浅笑，这似慈悲之笑，又似挖苦之笑，正如佛之劈面，便成魔。
将同一句话说第二遍的时候，他终究沉着下来。
阁房当中，另有一人。
外头的声音远去了，无智定定看着原音流，再问：“一言令媛，西楼要我做何事？”
身处此地的言枕词只觉佛音自脑中生，恍忽之间，无欲现身面前，宝相寂静，合十为礼。
世家以西，是为秽土，秽土以后，便是密宗。
他还未行动，只听“当啷”一道兵器齐齐出鞘声，无数人于黑夜中俄然呈现，神采冷肃，将言枕词与原音流包抄此中！
一把无形的利刃于措不及防间狠狠刺入无智心中的伤口。
言枕词不免道：“徒儿如此不时势事立于不败之地，公然不需修炼戋戋武学小道。”
刹时，月暗花落，音碎剑起。
但随即，言枕词双目张合，于不动声色间将这影响神智的功法驱除。
原音流发笑：“未曾做过之事，我可不该：我何曾要小徒弟向言枕词说任何话了？”
无智道：“无事――”
无智缓缓展开双目，垂眸一顾：“言施主身为魔血，遭正道追杀，却堂皇现身密宗，不怕密宗奉盟杀令，格杀言施主吗？”
一顾怦然。
言枕词的脑中掠过宣德帝，掠过晏真人，掠过无智无欲，掠过令海公主，还掠过方鸿德。
但……
而后一人站出，恰是高傲庆驰援世家的常胜候：“言枕词，束手就擒，留你一命！”
巨火在密宗深宫熊熊燃烧。
言枕词肩不脱手不抬，只向后振出一道劲气。劲气似气掌，推着那壶酒落入言枕词手中，言枕词就势尝了一口。
言枕词掂掂手中酒壶：“返来未见徒儿，为师还觉得徒儿被人掳走了呢。”
无智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他又规复先前说话模样，不再以密宗秘法揭示畴昔景象：“言施主，哥哥与我皆有往知之处，非如你心中所想。你或许疑虑原施主所为，而我与哥哥皆感佩西楼之助。”
一言入耳，无智心灵顷刻失守，弄翻了桌边香炉！
来自小道中的脚步声越来越重，斯须，树丛声动，原音流懒懒的声声响起：“徒儿去四周看看有没有甚么好玩的。”
似一株花在一瞬怒放，似一棵树在一瞬参天。
言枕词欠身：“还请释尊先行答复言某题目。”
忽而，一道脚步声阔别人群，朝他而来，不过转眼，已到他跟前。
言枕词哑然：“你又晓得我会吹短笛了……”
宝扇于夜中张合，人随宝扇而舞。
急而骤、缓而徐，旋身错步之间，衣袂随风，风吹花摇，花摇月动，月动听心。
言枕词：“愿闻其详。”
耳中则闻声越来越多的声音，火焰的声音，诵经的声音，殿外密宗部众悄悄的脚步声，扳谈声，统统天下的声音。
啪。
月色凄凄，山林杳杳。
原音流：“一便，便于师父打跑好人；二便，便于徒儿立下功绩。”
言枕词道：“好了，来吧。”他再度开口，声音里终究有了三分不悦：“纵要杀我，也不该赶在此时绝望……”
言枕词悠长沉默，再度开口：“无智小徒弟，我知原音流知你是无垢之心，无欲是转世圣子。但本日，你身为释尊转世，而无欲小徒弟却虽方丈云游四海……你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夜，无欲小徒弟究竟同你说了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