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山道辘辘前行,谢鸿饱读诗书,满腹都是故事,靠在车厢壁上,讲起碧云寺的宗派秉承,头头是道。玉嬛靠在冯氏怀里,听得当真,不时便插嘴问几句。
周遭几位过来露面拜见的官夫人也看得出来,对沈夫人颇多阿谀。
蛮不讲理!玉嬛没理他,仍旧气哼哼地回身看河面。
“谢女人,好久不见。”梁章看着鸵鸟藏头般躲着的少女,脸上就浮起了笑意。
是看在不在,而不是请她畴昔,那意义就是不去也行。
梁家是魏州魁首,谢家又是淮南王谢,算得上门当户对,这事儿应是妥的。
幸亏沈令君虽有隽誉,却不是轻浮的人,平常都在书院读书,即便外出也甚少拈花惹草,朝玉嬛端然施礼,继而将目光投向季文鸳。
十五岁的少年郎,娇生惯养,锦衣玉带,虽本性恶劣,却有副好皮郛,打扮起来也像模像样的。梁章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掌心是个瘪瘪的锦袋,“喏,给你。”
外头鸟鸣啾啾,林下风动,飒飒作响。
玉嬛猜得其意,便捏了一把蜜饯站起家,“归去跟娘说,我到底下乱逛去了,不在这里。”
但是那道声音却阴魂不散,已经到了身边。
梁章看着那副防备的神情,感喟了一声,“是好东西,不吓人。”
玉嬛没法听而不闻,只能转过甚来,扯出个笑容,“梁公子。”
梁老夫人端居正中,中间是长房二房的夫人、孙媳妇,及尚未出阁的孙女梁姝,各个绫罗锦衣,珠翠满头,被仆妇们众星拱月般围着。
以后龙舟赛热烈非常,玉嬛走在游廊时瞧见沈柔华跟梁姝挽臂走过,秦春罗也紧跟在侧。遇见她时,秦春罗却不似先前那般挑衅张扬,只下认识躲在沈柔华身侧,默不出声,大抵是怕玉嬛提起上回的赌约。
“叫声三哥便给你,一文钱都不要。”
抖开一瞧,竟是客岁被他高价抢去的那张拓印碑文,洁净整齐,只是添了折痕。
河边的风带着潮润的凉意,从窗户送出去,异化草木暗香。梁家是本地世家,有梁元辅这位都督兼魏州刺史,另有个嫁入永王府的侧妃,风头无人能及,本日阖府女眷出行,便要了顶上摆布打通的四个雅间,内里宽广温馨,陈列豪华。
先前谢鸿在魏州做长史,两府来往颇多,梁章比她年长一岁,也常见面,厥后熟了便总要逗她,没个正形。
周遭人来人往,声音喧闹,梁章一身锦衣,双手藏在身后,瞅着玉嬛爱答不睬的,便摸着脸摆出个委曲的神情,“如何对令君和颜悦色,对我就这么冷酷。我获咎你了?”
“丢了。”
“那不可——”玉嬛到底疼惜宝贝,怕他真烧,吃紧回身,便对上梁章含笑的眼睛。
现在见面,天然没好气。
碧云寺在梭子岭的山腰,古木参天,浓荫掩蔽,很有清幽胜境的况味。
因怕龙舟赛上百姓踩踏,官府每年都派兵在河边扼守,官员们会休沐半天,来看个热烈,谢鸿天然不例外。
既然冯氏偶然,她对梁章那小混蛋也偶然,就无需去烈火烹油的梁家雅间了,免得梁老夫人一腔热忱错付,叫功德的妇人们曲解心机捏出讹传,两边难堪。
旋即朝他身边的沈令君施礼,“沈公子。”
谁知躲过了梁老夫人,却没能躲过梁章。
沈柔华本日打扮得端庄和顺,一袭枣红的锦衣拿银线锈了精美斑纹,阳光下光彩焕然,发髻高高盘起,金钗玉簪、玛瑙珍珠,诸般金饰做工材质无不上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