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眉做深思模样,笑了一下:“我夫君。”很久,又道,“他们说他死了,可我不信。”
一阵急似一阵的电闪雷鸣中,容浔缓缓放动手中银杯,端起烛台绕过屏风走到床前。昏黄烛火映出榻上蜷得小小的莺哥。她身子在瑟瑟颤栗,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眉心皱得短长,嘴唇上咬出几个深深的红印子。
蜡炬燃成一捧泪,滑下烛台,只剩最后一截烛芯子还在病笃挣扎,收回极微小的淡光。他伸手抚弄她鬓发,半响,低笑道:“那年我捡到你,你还那么小,我问你想要跟着我么,你睁着吵嘴清楚的大眼睛看着我用力点头,模样真是敬爱。我就想,你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男人眯起眼睛来,保养得宜的一双手企图嗳昧地抚上她细白颈项:“传闻你是楼国人?楼国的女子天生肤若凝脂,本日便让我看看……”他手一拂扯下她罩在裹肚外的轻纱被子,行动卤莽地俯身咬住她乌黑肩头:“看看你是不是也肤若凝脂。”男人的吻沿着肩头颈项将近覆上她脸庞,却蓦地静止不动。
她说出这些软弱的话,脸上却没有任何神采,眼睛一向睁得大大的。
四周墨黑的雾霭一寸一寸散开,天上漾出一轮乌黑圆月。冷月白光中,一棵庞大樱树顶风招摇,红色的樱花散落半空,似赤雪纷飞。
我点头道:“是。”我内心的确如许想,假定慕言有一天离我而去,又假定我有毁灭这个天下的力量,那我就必然将它毁得干清干净,但幸亏终归不会是他先分开我,会是我先分开他。
就在那一顷刻,高台上奉茶的绿衣女子俄然自袖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与此同时,一旁莺哥的短刀已缓慢欺上绿衣女子的面门,自眉心劈脸的一刀,快得像飞逝的流光。面庞姣好的女子整张脸被劈成血糊糊的两半,绽出的血溅上莺哥乌黑的脸颊,她却连眼也未眨一眨。戏台子里已是一片尖叫,她恍若未闻,将短刀收回来在紫色的衣袖上擦了擦,昂首望着如有所思的容浔淡淡笑道:“没事吧?”
冷风夹着三月樱花与莺哥的声音一同飘过来:“陛下的刀如果快得过我,别说是这恼人的宫廷礼节,就算同床共枕之事,我也无一件不听陛下的……”她话还没说完,一柄狭长刀影已在半空划过一个圆弧利落回鞘,男人连站姿也无甚窜改,她头上松松挽起的发带却回声断开,泼墨般的青丝披垂肩头,半空中被长刀削成两半的樱花慢悠悠飘落在她胸口。
我握住他袖子冒死伸手指向火线:“哎,猎奇异,你看,那是甚么?”
窗外冷雨潇潇,落在仲春翠竹上,一点一滴敲进我心中。
樱花翻飞中,她提着酒壶摇摇摆晃走在火线,脸上的笑一半至心一半冒充。他走在她身后,面色冷酷,看着她似倒非倒的模样,并没有伸手搀扶。浓云散开,有歌声悠悠在云层后:旧事一声叹,梦里秋芳寻不见,蓦地回顾已千年……
她仓促赶返来,还是翩翩的紫衣,遍及未洗的血痕,风一过,可想胭脂味犹带杀伐的血腥。mm抿着唇角,神情酷似她十五岁软弱又要强的模样,一头扎进她怀中,哽咽道:“奶奶想看看你,说必然要见你最后一面才下葬。”她伸手握住那净瓷的白瓶,手心微微颤抖,脸上却没有任何神采,半响,道:“让奶奶一起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