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日,从暗淡的天气到宗祠前栖息的成群寒鸦,到处透着一股不祥之意。
腊月初四,天降大雪。枯树被新雪压弯,寒率间偶有落雪垂枝。
身上不由得僵了僵,慕言在一旁握住我的手,轻声道:“已经产生的事,还去担忧只是白增烦恼,不如当看一个故事。”
公仪家有一处高台,叫浮云台,沿三千石阶拾级而上,台上以白玉筑起一座浮云亭,自亭上极目了望,可俯瞰周遭十里之地。
画未喃喃:“斐少爷对蜜斯的那些好,看着不像是假的。”
最后的时候终究到临。
浮云亭下厮杀不息,她微微抬头看着亭外飞雪:“这统统,早就已经必定。”
他靠近她:“我奉告过你,非论你做甚么,我都不会禁止你,”喜色从眼眸深处泛上来,只是一瞬,又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口气,“可你如何老是想着要算计我呢?”
他毫无沉沦迈出院子,背影消逝在院门以后。天空落下小雪,像桂花从玉轮上飘下来。暴风将几盏烛火吹熄,在一燃烧烬里,她执起妆台上的玉壶,就着壶嘴将壶中酒一口一口饮尽。
他放开她,点头笑笑:“你一贯感觉我好骗,你说甚么我都会信赖。可现在,不是一年前了。”
半响,她昂首凝睇被雪花装点得旖旎的天空:“他不禁止我,不是他禁止不了,只是我要做的事;他也要做。我是为复仇,他是要金蝉脱壳,令家属离开陈王掌控重获重生。这些年公仪家能移的财产都被他不动声色移完了,那些必不成少的异士能人,也被他一步一步隐在了诸国的大市中。现在的公仪家不过是个空架子。我不是不晓得,只是……”
公仪家宗祠前,仆人们仓猝来去,净水净巾香烛齐列于祭台,铜鼓敲过三巡,祭祖的大典就要开启。
我才看清。本日卿酒酒所穿的一身白裳竟格外昌大。一风在头顶打着旋儿,收回野兽般的吼怒。她兀自闭眼,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庞大印伽,唇角微动,陈腐的咒语极婉转散落在半空。
枯叶飘零,日渐寒冬。奔驰的工夫寸寸逼近,转眼腊月初四,公仪家的家祭,亦是卿酒酒起事之日。
她朱色的唇微微抿起来。
初三夜,冬月洁白,自纳妾后再未踏入主院半步的公仪斐,破天荒踩着月色踏进了这座萧瑟院门。冷风将正房大门吹开,重重纱幔飘舞纷飞,模糊可见帐幔后揽镜打扮的美人,像裹着一层昏黄的雾色,寒涔涔透出几分妖异。而花影投在窗棂上,就像新春贴上的甚么新巧剪纸。
这是两人最后一次独处。
公仪珊一双眼绯红,空出的那只手捂住嘴,带着哭腔狠命挣扎:“别拦着我,我要去找我爹!”他沉声压抑住她:“我同你一起去。”小公子被递交给族老,公仪斐超出卿酒酒,半步也未逗留,握住公仪珊的手,仓促踏出宗祠大门。
祭师扑灭明烛高香,襁褓中的小公子俄然哇一声大哭出来,主持祭奠的族老皱了皱眉头,正待出言喝止,公仪斐已伸手将儿子自公仪珊怀中接过。卿酒酒微微昂首扫了一眼。就近在净盆里净了手,若无其事地挑出三根香,不紧不慢就着明火扑灭,固然台前设了香炉,却将三根香都端方地插在先代主母雍瑾公主的灵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