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乡们告别了,绕到后街,见到了拿钥匙的人,四十开外的模样,头发有些斑白,方颊宽颐,身材适中,有点落拓不羁,从穿着上看不大像一个农夫。他自我先容说:“我叫宁宇,是这个村里‘地富反坏右’的后辈,我本人是个‘反反动分子’。”如许的自我先容非常有些特别,我呵呵笑了起来,奉告了宁宇我的来意和身份。宁宇说:“那你找我就找对人了。”
宁宇说,“文革”是对中华民族文明一次毁灭性的粉碎,而更加严峻的粉碎是厥后的新乡村扶植。农夫们没有文明,不晓得旧修建的代价,再加上家家户户娶媳妇,女方都要求男方必须有新房,以是很多人家拆了旧房盖新房。厥后晓得旧屋子值钱了,又因为没有文明,自觉地本身修复,用瓷砖,用水泥,用统统本身以为是好的东西,成果呢,只能是进一步的粉碎。
王老乡说:“坟拆了,石雕砸了,成果呢,沟渠也没水了,我们村前头本来有条河,现在河也干了,河床也差未几都被渣滓填了。”
我问:“田家的祖坟还在吗?”
宁宇指着远处说:“我住的处所多好啊,视野多开阔。我父亲叮咛我,这辈子不要修房,说要那些干甚么,一‘土改’还不都是别人的?我在破庙里一样要长大。住在没有人和你争的处所,多放心。”
宁宇说良户的人文秘闻非常厚重,周边又是长平之战的古疆场,随便出去就能捡到好东西,靠捡褴褛也充足活命了。他很喜好本身目前的糊口状况,那些保藏品在外人眼里是渣滓,在他眼里都是宝贝。在宁宇淡淡的话里话外,流露着他作为一个良户人的高傲。
拐过一个弯就看出了良户的分歧平常。到处可见的古修建虽已破败不堪,却仍然残留着高门大户的旧时月色。一座气度不凡的大门两边,安设着两尊石狮子,不知何故糊上了泥巴,门口挂着一个木牌,按照上面的申明笔墨,得知此处叫“室接青云”,原是一座明清期间的祠堂。“室接青云”的周边,曾是连片的壁坊,有种玉亭、攀龙鳞、附凤翼、振家声等修建群,很想出来看看,大门倒是锁着的。
我问:“不都是本身一个家属的人吗,如何还这么闹腾?”
老乡们说:“能够啊,你是为我们做功德呢,我们再忙也情愿陪。”
宁宇指着石匾上几个浑厚的大字说:“这字写很多好,如许凝神敛气的字现在的人是写不出来的。现在的人写字写得再好也有股子暴躁之气。”我很认同他的观点。
来到侍郎府门前,一眼就看到照壁上被砸掉的“蟾”。按照遗存的线条,仿佛更像一只麒麟,固然没有了原貌,但能设想出当年这座府邸是多么的都丽堂皇,那些成为残片的砖雕石雕是多么的细致活泼。宁宇奉告我说,“文革”期间,侍郎府光拆下来的木雕就拉了有整整两卡车。
王老乡说:“破‘四旧’的时候,红卫兵们都是拿着八磅重的铁锤到处乱砸,把观音阁里的佛像都砸了,佛像砸了,观音阁也拆了。八磅重的铁锤晓得吧?”
我问:“这里‘文革’的时候闹得凶吗?”
王老乡说:“没了,群众公社期间,村里要修沟渠引水,没有石料,就把田家的祖坟扒了。那坟气度可大了,一色是石头券的。牌坊、石人、石马、砖雕、石雕多下了。那些石雕都打了石料砌到沟渠上去了。田家的坟里挖出来都是三层棺椁,我们这里叫套棺。棺材里的骸骨取出来随便往野地里一扔拉倒。当时候时髦‘破四旧立四新’,文物全当‘四旧’给砸了,碎瓷片飞得到处是,金属的文物都炼了钢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