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侯想起廉氏临走时的那一眼,又忍不住嗫嚅了一句:“凌烟不管才情还是本性在都城都是独占鳌头的。”
常乐侯受了怒斥,额头上就不觉排泄精密的汗来,低声嗫嚅道:“小女们品性也是好的,端庄文静,本性安和。”
太后伸指轻叩桌面,头微微后仰,堆雪般的满头银发抿得纹丝稳定,一支鎏金嵌玉的金雀钗自祥云髻间振翅欲飞,口中衔着的紫晶流苏微波泛动。
夫人一走,常乐侯仿佛是失了主心骨,躬身陪笑,大气也出不得。
“哼!”太皇太后自鼻端轻视地冷哼一声,喷出的热气里已经带了三分火气:“我是果然悔怨你当年续弦抬了个如许泼利的婆娘。本来是想着阖府妻妾中只要她诞下睿儿一个男丁,也好给睿儿一个嫡宗子的身份。并且你性子脆弱,有个短长的支撑门楣也不错。但是你看看,那廉氏那里有一点做主母的风采,将几个孩子都教养成甚么模样了?”
“哼,连个端方也没了。”太后不悦地冷哼一声。
常乐侯面红耳赤地不说话。
常乐侯晓得太后意中所指,能在侯爷府中敢如许明目张胆地听墙根的,除了自家夫人,怕是也没别人了。
他难堪地笑笑,嘴角咧得都有些生硬,不天然地抽搐两下。
太皇太后撩起眼皮,凌厉的目光流水一样从她身上扫畴昔,随口夸奖道:“是个机警的丫头。”
跪在最前面的常凌烟抬起一张粉雕玉琢似的脸来,向着太皇太后盈盈一笑,张口似莺声燕语:“若能服侍太皇太后,是凌烟一世的福分。”
常乐侯点头如捣蒜:“常家统统云英未嫁的女子本日都到了,老二至义家两个亲出嫡女,两个侧夫人所出的庶女,老三至礼家一个抬嫡女,两个侍妾生养的庶女,老五至信家一个嫡长女,另有我府上的嫡长女凌曦,次女凌烟,庶女凌洛,一共十一个姐儿,太皇太后没有看入眼的么?”
太皇太后摆摆手:“那都是自欺欺人的虚话罢了,谁能逃过生老病死的常情循环。只是可惜,常家这么多女儿里,竟然就没有一个能够担负的。”
太皇太后绝望地摇点头,感觉喉间有了火气,抬眼看管在门边的林嬷嬷。林嬷嬷当即重新换了茶,双手稳稳铛铛地捧着端过来,冲着太后向内里院子里努努嘴。
“嫡女的身份尚且都是攀附,那些庶女不提也罢。”太后怠倦地将半个身子靠在檀木太师椅油亮的扶手上,叹口气:“京中传闻,都说你常乐侯府的女儿教养得出挑,名满长安,本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侯府的兽脊琉璃瓦上折射出刺目标光影时,一块猩红的长毯从大门里流泻铺展而下,扬眉吐气的常乐侯佳耦,带着常府里的几位大爷,翘首候在台阶下,毕恭毕敬地将归省的太皇太后迎进府内正厅。
这言外之意,就是表示侯爷夫人与常凌烟一同躲避了。
常乐侯被太皇太后经验得一言不发,静悄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连连点头,不得不叹服她的目光暴虐,竟比那庙中佛祖还要洞悉民气,不过是一问一答间,就能洞悉了自家女儿的本性,毫厘不差。
千娇百媚们恭声应是,袅娜而起,鱼贯衔尾出了正堂,一时候环佩叮当,香风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