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瑛华紧咬双唇，“扶我坐起来。”
崔泠心中雪亮，点了点头。
炭炉里一片红彤，柴炭噼里啪啦烧得正欢，火舌舔舐着黑漆漆的铜壶底部，茶褐色汤药沸腾翻滚，咕嘟咕嘟直冒气泡，稠密的药香中蕴着一缕如有若无的暗香。
看卫泽严峻担忧的神情，这个小宫女的身份怕是不简朴。
卫泽拉高胭脂红锦被，把周瑛华拢在臂弯中，嘴唇掠过柔滑细滑的脸颊，唇间微觉一丝馨甜，模糊能嗅到她的青丝间有股淡淡的茉莉发油暗香。
“太子殿下。”
“他、她？”
薛家满门的血海深仇，她一刻都不敢忘。
“我不熟谙。”
周瑛华不惯和人靠近，现在半靠在卫泽怀中，只觉浑身不安闲，不过伤口传来的痛苦很快让她忘了这一份别扭，“你没事吧？”
她环顾一圈，表示快意：“你们到内里守着。”
马车本来就已经破败不堪，只剩堪堪几块木板支撑，冯尧这副几百斤的斤两一靠，终究支撑不住，支离破裂。
周瑛华展开眼睛，茫然半晌，眼神逐步腐败，随即呻|吟一声，眉峰紧蹙。
冯尧还在木片底下挣扎，翘起的脚尖在氛围中划了个圈，算是回声。
“不必。”
卫泽赶紧让人去唤太医，“那里疼？”
他轻笑一声：“伤得恰好。”
刺客已经全数伏法，四散而逃的宫女们找到主心骨，重新会聚到车队中来。几名宫女展开帐幔，直接在雪地上围出一个个山包似的帐篷，在里头煽风炉煮沸水，熬煮汤药，为受伤的保护擦洗伤口。
崔泠神采安静，沉吟半晌，没有对峙：“把太医带过来。”
崔泠的目光从周瑛华脸上滑过，黑乎乎的一张脸，看不清面庞，只能看清一双颀长而舒扬的柳叶蛾眉――本来不是小寺人，而是小宫女。
卫泽神采木然，接过湿帕，抹了把脸，双手浸在铜盆中，洁净的热水很快变成淡淡的血红色。
他招手叫来几名亲信使女：“太薇公主为救太子受了重伤，等太医开了药方，你们亲身看着宫女配药。今后太薇公主的汤药，全数交给你们几人卖力，没有本将的叮咛，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崔泠今后会一力搀扶卫泽登上皇位，有这一份从龙之功在，卫泽总会给他留几分颜面。
崔泠翻身上马，走过冯尧身边的时候，悄悄踢了一脚：“不必抓活口，一个不留。”
声音里带了几分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