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殷自入都督府已有半年,每日里同其他三人保卫跟从在定王摆布,或是各自传讯办事,或是一起沉默值守,偶然候得空也会笑谈,说说凤翔城中的美食好酒,说说亲朋将来,都有些友情。
西洲邻近北地,比都城稍稍酷寒些,这时节里黄叶干枯,艳阳当空,刮畴昔的风却日渐酷寒。
阿殷还不晓得冯远道已经说过前情,此时便将当时的打斗复述一遍,只隐了周纲重刀滑过腰际的那一段。她说完了,又兴冲冲的将昨夜回思的体悟讲出来,说周纲下盘稳、刀法狠、力量重,与她畴前遇见过的敌手截然分歧,凭技能一定能够取胜,今后遇见这般敌手,该当如何应对等等。
陶靖接过石杵,寒凉的夜风里,那石杵倒是温热的,想来快意捣得非常卖力。
他“嗯”了声,将石碗放到桌上,手腕用力,接着捣药,只问道:“郎中如何说?”
陶靖踌躇展转,一夜难眠。
此次铜瓦山和南笼沟之役,定王身边的亲卫皆随行参战,彻夜便让他们在值房歇息待命。此时廊下只要临时调来的侍卫值夜,站得笔挺。那是个二十余岁的年青人,作为侍卫,他比凡人要精力挺直很多,但是此时却还是微微佝偻脊背,耷拉着脑袋,显出困顿委靡之态。
这队中四人,除了阿殷以外,便是蒋虎最勤奋长进。他说都城繁华繁华,爹娘繁忙平生,他必会竭尽尽力出人头地,挣个别面的官职,叫二老面上添光。
定王点头阖上窗扇。
定王内心竟很清楚,前面阿谁是嘉德公主,只是嘉德公主现在才十三岁罢了,梦里她却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女人。
起家洗漱后如常拿起刀想要练练,想起女郎中的叮嘱又悻悻的放下,往前面的果园里漫步一圈,返来的时候,正巧陶靖排闼出来。
现在阿殷一说,很多事便可疑起来。
像是有风吹过,拂动她的衣衫,吹皱满目桃花。
陶靖点头,目光只在她面上打量,见得她面色红润精力奕奕,才算放心。
她想要做一番奇迹,挣个前程,他不反对,乃至为女儿的志气高傲。但是这前程,却不该在如此险境里寻求。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女人,不晓得这些短长,这回如此冒险,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渎职了。
陶靖并不在乎这点伤口,因快意那边备有热水,便自拎了两桶入屋中。洗净伤口敷上膏药,再将那带血的衣衫扔到热水中稍稍揉搓,只消倒了带血的水,便能将伤势袒护得毫无陈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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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伤?”
盗汗涔涔的干劲背心衣衫,陶靖看着女儿,又是震惊又是忸捏――女儿来到西洲不过半年,就有此发觉,他却全无知觉,这是多么痴钝!倘使姜产业真有此野心,临阳郡主必定难以摆脱,万一来日事发,他和一双后代当如何自处?
他前两天忙于筹办南笼山那边的事,并未曾细问阿殷要做甚么,只当她会跟其他侍卫一样,跟在定王身后去剿匪。以她的技艺,对付那些毛贼倒真不必担忧。
阿殷数日未曾凌晨上值,这回穿好了衣衫出门,才觉北风侵骨。到了都督府中的值房换好装束,前去政知堂时,定王竟然已经在里头跟常荀、高元骁议事了。
“父亲!”阿殷面露忧色,三两步赶上去,“你没在南笼沟受伤吧?”
阿殷却将想说的都说了,只是今后退了半步,坐回椅中,寂然道:“女儿所说的,当然骇人听闻,但是也请父亲细想。怀恩侯府当然贪财,姜刺史却冒这般大的风险,与这些匪贼通同,莫非仅止是为并吞军姿?这罪名议定,皇上若不究查便罢,如果究查,他怀恩侯府能扛得住?再说了,偌大的凤翔,去哪儿销金不好,为何恰好要找阿谁东襄来的薛姬?”